燼天一聲不吭，只死死地盯著蘇七一個人。

  像是要把她看出兩個洞來。

  冥夜看這個情況，找了個藉口去幫東方浮玉，卻是怎麼都不敢在這呆了，氣氛很肅殺。

  燼天沉著臉，「你趕我？」

  「……」這麼明顯嗎？

  雲牙：「你覺得不夠明顯嗎？」

  蘇七沉吟地看向了他，斟酌用詞，「也不是趕，就是你與我們一行一路，之前在晉城便罷了，這都到了中州了，你不回家看看嗎？」

  燼天冷聲道，「不勞你操心，我什麼時候想回再回。」

  蘇七一聽，那豈不是更麻煩，便也乾脆道：「其實是你剛才懷疑我來歷不明讓我生氣了，所以你還是走吧。」

  這藉口總行了吧？

  夠直接了吧。

  燼天望著少女，抿了抿唇，聲音也低了許多，「如果是因為這件事，我道歉。」

  蘇七：「……」

  「什麼？」蘇七愣住。

  燼天低著頭，聲音帶著低落，「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蘇七皺眉。

  燼天聲音很低，帶著絲絲自嘲，「我是與家裡人吵架出來，沒人要我，若離開了你，我就沒地方去了。」

  「……」裝，這個人裝的！

  蘇七繃著臉。

  不能信他。

  然而。

  蘇七的表情卻也沒辦法跟之前一樣的冷漠無情，知道她的人，都清楚她向來吃軟不吃硬。

  要是燼天梗著脖子跟她吵架，那麼今天蘇七說什麼都會讓他收拾東西走人。

  可當這個人低聲細語，微垂眼眸，帶著被拋棄的失落，宛若一條被遺棄的小狗，蘇七接下來的話說不出口。

  少女緩了神色，嘆氣，「神官大人，你身份尊貴，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我沒什麼身份，就是個私生子。」

  蘇七：「……」

  燼天目光落在了篝火上，帶著一絲嘲諷道：

  「我生母不是明媒正娶的，他是紫薇夫人的妹妹，本有婚約在身，一朝前往神山養病，被所謂的姐姐陷害，送上了姐夫的床，才懷上了我。」

  男子眼神平淡，冷靜，甚至沒有一點情緒，可火堆噼里啪啦，火星子四處濺開，宛若某人不平靜的心緒。

  蘇七不吭聲。

  她想說，她能不能不聽，可眼下的情況，似乎……不好說。

  燼天的聲音很淡，「她懷孕之後就找藉口逃下了神山，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得知這一切，那男子就帶她一起跑了。」

  「可怎麼可能逃得了。」

  燼天自嘲，「那男子被逼跳崖，她被人帶了回去，十月囚禁，直到生下孩子，可名聲盡毀，婚約被退，與愛人死別，種種刺激，她根本承受不住，沒多久就瘋了。」

  「直到七年前，她逃了出來，跳了碧沙淵，死了。」燼天看向了蘇七，「而這一切，我七年前才知道。」

  蘇七繞到嘴邊的話有很多，但幾次都收了回來，「你這……」

  燼天垂眸道，「我知道你肯定要問我為什麼要說這些，我知道你可憐唐恩艾凡，所以才會把他的屍體找回來，那你……」

  男子的聲音很輕，輕到隨風散。

  「可不可以也可憐一下我。」

  「別趕我走。」

  蘇七怔住。

  燼天望著她，卑微地祈求一個留下。

  ……

  啪。

  站在海邊，蘇七悄悄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很輕。

  但也帶點疼。

  她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開這個口。

  想到剛才對上燼天望來的祈求目光，蘇七狼狽地丟下一句：「那你……你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吧。」

  之後就落荒而逃。

  「怎麼就變成這樣。」蘇七不解，茫然，無措。

  雲牙：「嘖嘖嘖。」

  蘇七嘆氣，「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雲牙說。

  環視四周，冥夜早就不見了。

  而燼天也找了個藉口，走了。

  島上只剩下她跟唐恩艾凡，蘇七坐在地上開始懷疑人生，「他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可能是沒有人可以說了吧。」雲牙道，「高高在上的欽天監神官，尊貴無比的神山少主，誰能想到他的身世那麼不堪。」

  蘇七：「……你這話讓我更難受了。」

  雲牙轉移話題：「你打算怎麼安置這個小子。」

  唐恩艾凡。

  蘇七看向了唐恩艾凡，許久，少女把錦囊取了出來，雲牙道：「即便有了木靈石相助，他也活不了。」

  「地脈之氣。」蘇七說。

  雲牙一頓，「你要把他放進靈紋鐲？」

  「有考慮過，可……」蘇七嘆氣，「靈紋鐲不能進活人，這小子進去，只怕會直接死了。」

  等五塊靈石齊全，靈紋鐲自然能夠完全開啟，屆時活物出入問題不大。

  但在這之前，靈紋鐲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儲物空間。

  活人在裡面待久了，容易窒息而亡，可以短時，但絕對不是長久之計。

  唐恩艾凡這等重傷之體，會死得更快。

  之前青羽他們能進，那是因為他們是上古妖獸，而且與蘇七有契約在身，情況不同。

  可如果要弄地脈之氣出來養這個人的肉身，那就很麻煩了。

  雲牙說：「誰說不行？」

  蘇七：「……現在能行？」

  「行。」

  雲牙道，「之前不敢說，但你上次在神主的仙泉里一躺就是幾天的時候，我閒著沒事，就挪用了一些仙泉進化了空間，帶個活人而已，問題不大。」

  蘇七：「……」

  蘇七唰地看向了雲牙，雲牙從容又夾著一絲驕傲地道：「不用夸，日常操作罷了。」

  蘇七問：「你搬了多少？有多的勻我嗎？」

  雲牙：「……」

  靈紋鐲。

  水行山頂。

  地脈之氣附近，蘇七隨手砌了一塊石台，把唐恩艾凡安置在了地脈之氣邊上，不敢太近，是怕地脈之氣的靈氣把他灼傷。

  木靈石的錦囊，蘇七還是放在了唐恩艾凡的手裡。

  「先借你，下次雙倍還我。」

  雲牙說：「最多半個月，最快七天，他就會醒來，我會注意他的情況，到時候通知你。」

  「成。」

  說完，蘇七看向了另一處的石台，那兒是空的。

  雲牙道：「沐知珩用了魂珠，就跑去追了闕瑤郡主，這一追就是一個來月，也不知道人追到了沒有，可別把自己玩得魂飛魄散了。」

  「有青羽跟老黑守著，只要不是遇到高級玄皇以及玄尊，他們不至於有什麼危險。」

  雲牙嘴角抽抽，「契約這三頭妖獸，本來是為了你，你倒好，全派出去了。」

  蘇七嘿嘿笑道：「我有你呀。」

  「少來。」

  雲牙惡寒，「你一來這套就是有事相求。」

  蘇七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山頂之上，微風送過，底下是一片汪洋大海，整座靈紋鐲空間已然大變模樣。

  昔日的荒敗破爛不見了。

  這是一片湛藍的大地。

  進入空間內的地脈之氣，已然自行運轉，從山頂的源頭開始，水流奔流而下，吞沒了大地。

  形成了一座新的大海。

  只有兩座在水中拔起的高山，屹立不倒。一座是水，一座是火，高山最上方，那是尋回來的兩顆靈石。

  一顆是水靈石，一顆是火靈石。

  光芒涌動間，照耀著這片土地。

  也帶動了空間裡的元素之力。

  在蘇七努力升級的時候，雲牙也從沒有閒著，它一直在努力地改善這一座空間，進化著這裡的力量。

  蘇七突然說：「雲牙，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