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去哪裡找。

  少年擦著眼淚，扛著風雪，只記得一路向北，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見到山就翻，看到河就趟過去，看到樹也不繞，他一路向北。

  可走了兩天，卻只見到一片大海。

  到了這裡。

  他已經走不過去了。

  少年呆呆地看著眼前瞧不到盡頭的湛藍，眼淚已經哭干，可無法克制他的悲傷。

  他跪在地上，發出了哀嚎。

  那像極了野獸瀕臨死亡的最後哀鳴，他哭著道：「我要怎麼過去，要怎麼走過去。」

  「大家……」

  「我要怎麼過去。」

  一道道迷糊的影子似乎在安撫著他，阿飛哭得極致絕望，可在絕望之中，想到了族人那一雙雙帶著期盼的眼睛，他不得不去鑿冰造船。

  「他可以的。」

  「大家都那麼相信我。」

  少年取出挖樹的工具，如法炮製，砸出一大塊冰，開始掏空裡面的東西，挖出一張小船來。

  他一日復一日，晚上就躲在船里休息，白天就幹活，幾天之後，小船初見雛形，他一把推向了海上。

  能飄。

  少年滿是高興。

  他忙爬了上去，可不過須臾，船慢慢地沉了下來，沉入水裡，他嘶聲大哭。

  哭聲傳出很遠。

  可沒有人能來幫他。

  而他也任由著自己隨著海水沉浮。

  隨著他的身體飄在海上，他望著天空，一如從冰川上摔下來那一天。

  「或許，他就該這麼死去。」

  他這麼想。

  可身邊有東西飄過，阿飛轉過頭，看到了黑色的物件，他抓了過來。

  就看到了一塊純度極高的黑色石頭。

  他愣了一下。

  環視海上，就見到處都是黑色的石頭，有些石頭是中空的，所以漂浮在海上。

  有些已經沉到了底下。

  怎麼都看不見。

  可環目一掃，居然全是。

  到處都是破碎的殘骸，像是一艘船解體之後的樣子，阿飛有些害怕，可他還是強撐著，把這些石頭一塊塊地撈了過來。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

  可看著很值錢。

  或許能換一些吃的。

  少年在海上撿著，而抓著一塊時，就見一隻手也跟著伸了出來，抓著黑礦石。

  阿飛猛然一驚。

  抬頭一看，就見一人坐在木板上，盯著他看，這人年紀與他相差不大，但發色跟眼睛，還有容貌，是人族。

  阿飛身體不受控制的發抖，可他沒想到，對方眼睛裡的驚恐比他還多。

  「我靠！詐屍了！」

  「蘇七，這裡有一個活著的！」

  於鮑鮑大聲慘叫，棍子一挑，木板竄出十多米遠，離阿飛遠遠的。

  阿飛也當即沉入了水下，趕緊跑了。

  動作之快，像是一尾受驚的魚。

  於鮑鮑突然反應過來，不對，他們船上的人不是都撈回來了嗎？那剛才那人……

  於鮑鮑眯起眼睛。

  不是唐恩家族的人。

  於鮑鮑當即挑著棍子，追了過去，路上見到黑礦石，不忘記收進懷裡。

  正在打坐調息的蘇七聽到聲音，睜開眼來，「剛才於鮑鮑在叫我？」

  東方浮玉坐在旁邊，一臉見怪不怪，「肯定是又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了，他這幾天都這樣，一驚一乍的。」

  蘇七：「……」

  冥夜遞了一個水壺給蘇七，「喝吧。」

  蘇七接過水壺，喝了一口。

  東方浮玉問：「身體怎樣了。」

  「沒事了。」蘇七笑道，「就是布陣消耗太大，所以緩了兩天。」

  東方浮玉嘖了聲，「下次幹這種事，先叫我，師兄在，怎麼也不至於叫你一個人。」

  燼天冷笑：「逞強。」

  蘇七沒理會燼天，「唐恩家族的人呢。」

  「洛斐跟鯨鯢把人送走了，要我說，這屍體就該讓他們一塊帶走，你怎麼還自己留下了，看唐恩家那個小姑娘，還一直罵你沒救她大哥。」

  眾人的視線落在了另一旁躺著的男子身上。

  唐恩艾凡。

  蘇七托著腮，「她罵我，是因為我在海下踹了她一腳。」

  「踹輕了。」

  東方浮玉說。

  蘇七笑笑，目光驀然落在了唐恩艾凡身上。

  說是屍體，其實還沒死透，在海下，蘇七給他輸送的那一口氣還護著他的心脈。

  只是跟死了也沒什麼差別。

  眼睛被水雲綢纏上了，可那兒到底是空了。

  東方浮玉看出了她的心軟，問：「蘇師妹，你不會是見他可憐想救他吧。」

  蘇七淡淡道：「我是這種人嗎？」

  三人齊齊看向了蘇七，眼中寫著：是。

  蘇七一頓，「我只是日行一善。」

  東方浮玉也沒揭穿她的心思，「這傢伙的身世是挺可憐的，不過他那弟弟要是知道他還活著，肯定不會放過他。」

  「死了，也是解脫。」

  蘇七淡聲道：「逃避罷了。」

  東方浮玉摸了摸眼睛，「真佩服他這手，生挖眼睛，真行啊，一點猶豫都不帶。」

  燼天道：「我們可以幫你輪流續著他的心肺，但他生機枯竭，即便你費盡心力把人從深海帶了出來，他依舊活不久。」

  「雖然神官大人說話很難聽，但確實也是事實。」東方浮玉道。

  燼天：「……」

  哪裡難聽了？

  蘇七道：「讓我想想。」

  其他人聞聲就沒再說，其實唐恩艾凡什麼情況，大家都有眼睛，看得清楚。

  救是救不活的。

  只是蘇七心底還有自己的堅持，那他們便守護著蘇七的這份堅持。

  「於鮑鮑怎麼還沒回來，這碎石還沒撈完嗎？」東方浮玉眺望著海岸邊上。

  此刻的他們是在海中的一座冰島上，距離岸邊還有些距離。

  王胖子跟唐恩家族的人，在兩天前就被蘇七他們弄到另一個方向去了。

  蘇七抬眸望去，「上岸之後，再走一百多里，應該就是萬獸城，那是妖族棲息地，他要是在這裡碰到什麼人，應該是妖族吧。」

  聽到萬獸城，冥夜跟燼天眼皮一跳，「你要去萬獸城？」

  兩人異口同聲。

  蘇七疑惑地看向了他們，「不行麼？」

  想要找沐瑾舟跟姜落言，往這裡走不會有錯。

  冥夜思索著，「不是不行，只是……這邊有些混亂。」

  蘇七：？

  混亂什麼。

  頂多就是人族不太受待見而已，蘇七以前來過，對萬獸城還有些印象。

  想到這，蘇七也有準備，「為了避免惹出些什麼麻煩，這個東西，你們隨身帶在身上。」

  「這是什麼？」冥夜問。

  「妖靈石，可以偽裝氣息。」蘇七教他們怎麼做，一行人有樣學樣。

  但靈力注入，換成妖族的氣息縈繞在身側，冥夜很是詫異，「你怎麼連這個東西都有。」

  蘇七道：「唐懷做的。」

  那小子就是個天才，蘇七隻是點了一下，唐懷只用兩天就做出來了，對比起之前偽裝修為的靈石，這妖靈石是用魔獸的晶核做的，更逼真一些。

  燼天接過手裡，突然問道：「你以前來過萬獸城？」

  這話出，氣氛突然凝滯。

  冥夜也反應過來。

  對……

  蘇七從沒有出過晉城，怎麼會來過萬獸城，而且還做了這手準備。

  蘇七轉著妖靈石的手沒有停，她漫不經心地轉著石頭，看著燼天，少女只是微笑，沒有說話。

  可那種無形流淌在她眉眼間的威壓，叫燼天跟冥夜察覺到一件事。

  蘇七……

  會的好似一點都不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