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總該有個結果的

  「所以,你真的是南祥的遺民?」

  夏侯宿冷然質問。

  儘管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夏侯宿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畢竟樂悠在他的心裡,一直是溫柔和善的二嬸嬸。

  偽裝多年,從未顯露半分。

  「是,我是南祥人,家族覆滅,唯獨我死裡逃生,我永遠記得母親臨終對我說過的話,我要報仇,為了報仇我願意付出一切,所以我含恨嫁到了你們侯府,你們夏侯一族滅我南祥之境,我便讓你們夏侯一族斷子絕孫。」

  樂悠雙眸通紅,也是壓抑數年,此刻幾乎是吼著說出這些話。

  聲音很大,正好讓走到院門口的夏侯園聽得真切。

  夏侯園頓住腳步,滿臉錯愕。

  「怎麼?恨我嗎?我也恨,我親眼看著南祥全族死在我的面前,死在你們老侯爺的手裡,我現在不過是想讓你們用一樣的方式付出代價而已,這不是很公平嗎?」

  樂悠此時完全褪去了平日的偽裝,看向夏侯宿的眸中帶著難以壓制的恨意。

  讓她和一群仇人住在一起這麼多年。

  樂悠也是受夠了,現在戳穿一切,她反而有种放松的感覺。

  「所以,你自始至終都在騙我。」

  夏侯園的聲音忽然從院門處傳來。

  原本神色憤恨的樂悠,在聽到熟悉的聲音後身子一顫。

  她抬眸循聲望去,在對上夏侯園悲戚的目光後,瞬間紅了眼眶。

  樂悠恨南冀國所有的人,但偏偏對自己這位夫君沒辦法怨恨。

  不,其實,對整個侯府的人,都沒有辦法怨恨。

  面對夏侯園,自他們成親以來,一直對她很好,好到她忍不住動心。

  雖然沒有旁人那樣的轟轟烈烈,但卻平靜安好。

  而侯府的眾人,也都是好人。

  對她無微不至,皆是善意。

  所以每次在想要動手的時候,樂悠都會陷入無盡的糾結當中。

  甚至時而會愧疚到想要放棄,但又被身上壓著的仇恨而反覆折磨自己。

  午夜夢回,樂悠總是會清楚地看到了那一張張血肉模糊的臉,就這樣站在暗處死死地盯著自己。

  她沒有別的辦法。

  她知道,自己的身上還背負著整個南祥的仇。

  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樂悠抬手隨意擦拭掉淚痕,又對他露出了溫柔的笑,一如既往。

  「夫君,我早就猜到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每日都在祈禱,這一日可以來的慢一點,但沒想到……」

  夏侯園握緊拳頭,神色複雜地打斷了樂悠的話。

  「回答我。」

  「是!我騙了你,自始至終我都在騙你,一切都是假的,我的身份是假的,我們偶遇是假的,都是我處心積慮罷了,之後嫁給你不過是為了有機會可以進到侯府,可以報復你們,都是假的!」

  樂悠情緒崩潰的哭喊出聲。

  她在說完這些,也脫了力,雙腿發軟整個人都狼狽地摔在地上。

  黎司晚下意識伸手想要去扶樂悠。

  她可以理解樂悠現在的做法和為難。

  如果換做是自己,想必也會是今天的這個局面。

  甚至於...

  黎司晚側頭看向夏侯宿。

  最初的他,也是在這樣的煎熬里反覆折磨吧。

  「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和她單獨聊聊。」

  夏侯園冷然開口,夏侯宿沒有多說什麼,點點頭同意了。

  他握住黎司晚的手,又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才帶著人離開。

  夏侯宿是面冷內熱,剛剛那副情形想必也動容了,所以才會給他們單獨的空間。

  黎司晚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後,一路回到小院中。

  「其實二夫人也挺可憐的,只是這件事既然已經發生,怕是她和二爺之間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黎司晚坐在院內的椅子上,忍不住感慨。

  夏侯宿將倒好的暖茶送到她手中,又幫她裹緊了身上的斗篷。

  「折騰了一整晚,累了的話就去睡一會兒吧,已經讓吳心去告訴父親他們了,有什麼消息我會和你說的,好嗎?」

  比起樂悠那邊的情況。

  夏侯宿現在還是更關心黎司晚。

  畢竟黎司晚的臉色很不好。

  黎司晚看穿了夏侯宿的想法,又聽話地笑著點頭。

  「好,聽你的。」

  與此同時。

  在黎司晚和夏侯宿離開後。

  夏侯園伸手主動扶著樂悠站起身。

  「地上涼,還是進屋去說吧。」

  他語氣淡漠,說話間已經鬆開了自己的手。

  樂悠垂眸看了眼自己落了空的手,淚水再次洶湧而出。

  她死死咬著下唇,才讓自己平靜下來,沉默地跟著夏侯園進了屋內。

  關上房門,樂悠反而率先開口。

  「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不起你,你現在可以直接寫休書,休了我,這件事和你就沒有關係了,是死是活,我都一個人承擔,不會牽連到你的。」

  她語氣堅定,仿佛早就已經想好了解決辦法。

  「你是覺得,我害怕你的連累嗎?」

  夏侯園強忍著情緒,樂悠站在原地平靜地看著他,沒有回答。

  兩人之間仿佛早就已經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屏障,他們註定沒辦法白頭偕老。

  其實或許從一開始,他們便是沒有結果的。

  夏侯園深深吸了口氣,在猶豫過後,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

  「我會給你一封和離書,並安排人送你離開侯府,你離開後...永遠都別回來了。」

  夏侯園聲音悲戚,樂悠聞言像是被人狠狠在心臟上給了一拳,她呼吸一滯,疼得渾身輕顫。

  她聽明白了。

  夏侯園,這是要放她走……

  可是,事情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她若是真的走了,夏侯園要怎麼辦?

  樂悠握緊拳頭,似乎在強忍著某種衝動,但最終還是突地上前,主動抱住了面前的人。

  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她無聲地哭泣著,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別。

  夏侯園第一次沒有安撫她,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閉眼將眼底的不舍盡數掩埋。

  但他背在身後握緊的手,此時也因為力道之大骨節泛白。

  兩人都在極力地克制著情緒,理智讓他們沒辦法挽留彼此。

  這件事,終究要有一個結果的。

  樂悠的淚水沾濕了夏侯園的衣襟,許久才勉強穩住情緒。

  「你先收拾一下,趕在府中人過來之前,我送你離開。」

  夏侯宿說罷,深深看了樂悠一眼。

  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房門被再次關上,樂悠卻呆呆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出神了好久。

  他總是這樣。

  沉穩內斂到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哪怕到了現在,她都不知,他的心底,到底還在想些什麼。

  閉眼將所有情緒壓下,隨即拂去淚珠。

  等再睜眼時,眼底已經是一片決然。

  總該有個結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