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四在說完這一通話之後，倒也沒有再提這個話題。
甚至一路上，都沒怎麼跟王晨說太多的話。
就只是和李嬌曼吹吹牛，還說要讓李嬌曼給他介紹幾個婆娘。
對於他說的這些，李嬌曼要麼是埋汰他幾句，要麼就是故意提點張老師在村裡的囧事，令他臉紅的只好低頭吧嗒吧嗒的抽菸，不敢再去調侃李嬌曼。
這一路，倒也充滿了歡聲笑語。
回到村里之後，王晨他們先去了李嬌曼的小賣部。
剛到地方，張老四便一臉熱情的跳下車子開始忙前忙後的搬貨。
瞧到這一幕，李嬌曼他們都驚呼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
可當到搬完貨，張老四走進去順走兩包煙之後，他們卻是又點了點頭。
嗯，這才是他們認識的桃源村張老四嘛。
在此期間，王晨和李嬌曼也交談了幾句，倆人約好在尋個好的時間好上一回。
貨物搬完之後，王晨又騎車帶著張老四往村北而去。
村里這段路，張老四依舊沒怎麼說話，就只是自顧自的抽著煙。
可是，當到了張老四家裡，王晨幫他將大米和車子抬進去之後，張老四卻是對他開了口：「小王晨，進來坐會唄。」
剛準備離開的王晨，聽到這話，微微愣了一下。
雖然與張老四借了不少錢，但倆人的交集卻是幾乎為零的。
這樣來說，他們倆人應該也沒啥共同語言才對。
但王晨想了想，張老四若沒有什麼事，應該也不會找他單獨說什麼話。
所以，王晨稍作猶豫後倒也沒有拒絕。
走到門口，接過了張老四遞來的一支香菸，點燃後問道：「四叔，你要跟我說啥啊？」
張老四沒說話，而是低著頭吧唧吧唧抽菸，似是想說什麼，卻又不好開口似的。
王晨想了想，他與張老四之間唯一的關係，就是他借了張老四的錢。
所以，張老四不好意思開口的話題，應該也是與錢有關了。
一念至此，王晨便開口道：「四叔，我剛回來，還沒有賺太多的錢，一時沒辦法把欠你的都還上，但我這陣子也賺了點，你要是急用的話，我一會兒去鎮子裡銀行取上，給你送來。」
張老四搖了搖頭：「我要跟你說的，與錢沒關係，如果我真是缺錢的話，剛才在路上就不會跟你說那些話了。
你在叔眼裡是個懂事有潛力的孩子，那些錢雖然是借的，但說實話，叔真沒想過讓你還。
而剛剛在路上也都是我的心裡話，叔是老光棍一條，現在你承了我的人情，日後我死了真要是沒人管，還指望你能給我叔操辦一下喪事呢。」
人與人之間，不管關係多好。
都是存在必然聯繫的。
有些，聯繫的那根線可能是感情，有些可能就是金錢。
但不管是什麼，都可以統稱為目的。
張老四把錢給王晨，不讓王晨還，他的目的，就是想著日後讓王晨給他操辦後事。
雖說現在就講這些有些過早，但張老四這人活得很明白。
他平日裡也就是不說，實際上對未來的打算，可早就都想好了。
瞧著他那堅定的目光，王晨笑道：「錢我會還給你的，至於你所說的那些後事，若真有那麼一天，就算你不說，我也會來幫你。這是人情，跟欠債無關。」
「好孩子。」張老四讚賞的誇了一句王晨。
王晨撓了撓頭問道：「四叔，既然你要說的事情與錢無關，那到底是與什麼有關呢？」
張老四欲言又止了一下，依舊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反問道：「小王晨，你恨你爸媽嗎？」
聞言，王晨先是一怔，因為他沒想到張老四會忽然提及這個問題。
待他稍稍反應一下之後，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情。
這個問題，他不止一次的想過。
但是，一直以來，都沒有想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恨嗎？
他很恨！因為他爸媽拋棄了他。也拋棄了待他最好的爺爺奶奶。
可是反過頭來想，似乎也無法去恨。
因為若不是他們，王晨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遐想至此，王晨苦笑道：「我不知道，他們給了我生命，卻又拋棄了我。
他們讓我見到了這個美好的世界，卻又讓我嘗受到了這個世界最殘酷的事情。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該恨他們，還是不該恨他們。」
「那如果有一天，他們回來了，想要認你，你會與他們相認嗎？」張老四又問道。
王晨苦澀一笑：「你說的這種可能恐怕幾乎為零，他們已經走了這麼多年，可能在外面已經安了家，有了新的孩子。
若他們想回來與我相認，怕是早就回來了，到了現在都沒有出現，甚至都沒有任何的消息，那必然就當我不存在了。」
「我是說如果……如果他們回來與你相認，你會怎樣呢？」張老四追問道。
王晨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誰都想跟父母團圓，我也不例外，
但是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可能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該跟他們說什麼。
就算真的生活到一起，恐怕我跟他們也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每每提到他們，我就會想到我爺爺奶奶，他們是給了我生命，但我能活到現在，全都是我爺爺奶奶帶大的。
雖然我爺爺奶奶不說，但是我能感覺到，他們每天都在思念我爹娘。
所以，如果他們一直陪在我爺爺奶奶身邊的話，可能我爺爺奶奶還能多活幾年呢。」
「哎。」
聽到這裡，張老四深深的嘆了口氣，他能從王晨這番話里聽出王晨的矛盾和糾結。甚至也能察覺到，王晨的想念和痛恨。
讓一個外人來說，這種事還真的難以拎得清楚。
在他遐想時，王晨忽然問道：「四叔，你跟我聊這些，到底是想說什麼啊？」
張老四眼神晃動了兩下：「沒啥，就是看到你，忽然想到了你爹娘，然後隨便問問這些而已。
說起來，你爹在村裡的時候，跟我關係很是不錯呢，如果他現在還在，那跟我喝酒的人，肯定還有他。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都快要成家立業了，可那孫子，卻是沒了個蹤影。」
張老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讓王晨覺著，他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來。
王晨還想追問下去，但張老四卻是當即擺手道：「行了，趕緊去忙吧，日後沒事了，過來找我坐坐，陪我喝兩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