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詠沁？」
謝大太太一驚，謝睿軒上前一步扶住跌跌撞撞的謝詠沁。
謝詠沁保養得宜的一張臉上掛滿淚痕，插在髮髻上的珍珠發卡散開，披頭散髮地倒在謝睿軒的手臂上。
「睿軒，你和你媽媽說的都是真的嗎？」
她死死抓住謝睿軒的胳膊，長長指甲嵌入謝睿軒的皮膚。
謝睿軒看了書房門一眼，謝大太太進來時太著急，門沒關緊，留了條細縫，也不知謝詠沁聽了多久。
「詠沁，你冷靜下來，我們慢慢說。」
謝大太太上前扶起她，給她把散落的髮絲撩到耳後。
「我沒法冷靜，那是我和傲飛的孩子！我的第一個孩子！」
謝詠沁尖叫一聲，撕心裂肺地癱軟在地上。
「媽，我先下去送客。」
謝睿軒微微皺眉，想到樓下還有兩位做客的太太，暫時將謝詠沁交到謝大太太手上。
謝詠沁捂著嘴，從喉腔里溢出斷斷續續的悲鳴。
「詠沁，詠沁你先坐下。」
謝大太太養尊處優，費力地把她半拖半抱到書房的沙發上。
她撥開謝詠沁臉上黏著的髮絲，被她眼眶中燃燒的憎恨盯得心驚。
「陸致弘！是他……」
謝詠沁拼命咬著嘴唇，幾乎是一瞬間，就有鮮血從唇間涌了出來。
「哎呀，詠沁你別……」
謝大太太從未見過她這樣。
就算是當初都以為江城誕生的那個孩子死了，謝詠沁也只是哀哀哭泣，沒有露出這種狼一樣的眼神。
「大嫂，你和哥哥們是為我好，我知道。」
謝詠沁低下頭，剛才那股瘋勁突然從身上消失，平靜得可怕。
「當初是我自願答應奶奶，嫁給陸致弘讓她走得安心，我不怪任何人。」
「但陸致弘……他親口對我說，不在乎我曾經的經歷，我肚子裡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她死死攥緊拳頭，一向悅耳動聽的嗓音此時如沙礫般粗糲。
「把那個孩子給我看看，」謝詠沁一把抓住謝大太太的手，目光哀求，「我有自知之明，我承受得住，不會瘋的。」
「詠沁……」
謝大太太臉上浮現出悲傷。
「我怕，你太苦了……」
她們都是豪門的千金小姐，從小到大，遇到過的最大挫折不過就是婚姻，可謝詠沁這一輩子……
「唉，反正你都知道了，還是看吧。」
嘆了口氣，謝大太太把謝睿軒的手機拿給謝詠沁。
謝詠沁一把奪過手機，全神貫注地翻起那些資料。
目光停在葉蘭音那張巧笑言兮的臉上，她突然喜極而泣。
「這就是我的孩子啊……」手指在屏幕上用力地按著，直到資料那頁被划過，謝詠沁才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的眼睛像我，鼻子像傲飛，這就是我和傲飛的孩子啊！傲飛，你在天之靈看見了嗎？我們有孩子了，甚至，還有兩個孫子孫女！」
摸著自己的頭髮頂端，謝詠沁愣愣地看著虛空。
「我都已經這麼老了，我每天對著鏡子拔白頭髮，每個月把頭髮染黑，就是害怕自己離傲飛越來越遠……我怕我有一天會再也不記得他了。」
謝大太太捂住嘴哭了起來：「詠沁、詠沁你冷靜點。」
謝詠沁吃吃地咧開嘴笑了。
「我很冷靜，大嫂，我和傲飛的孩子還活著，我不怕了，她把我和傲飛緊緊連在一起，永遠分不開。」
「四姑。」
這時送完客的謝睿軒回到書房，跟在後面的，還有謝家的長子，謝詠沁的長兄，謝君山。
「詠沁。」
看到四妹這樣，謝君山嘆了口氣。
「大哥！」
看見長兄，謝詠沁異常冷靜地起身開口。
「我要把孩子接回謝家。」
「可以，但不是現在。」
謝君山摸了摸妹妹的頭髮，就和他們小時候一樣。
「為什麼？我一刻也等不了了，我要看到蘭音，就現在！」
謝詠沁掏出自己的手機，哆哆嗦嗦要地去買機票。
「四姑，你聽我說完。」
謝睿軒攥住她的袖子，注視著她。
「剛才那些資料，你再看看，現在接妹妹回家還不行！」
他呼出一口氣。
原本還要再隱瞞下去的，可現在謝詠沁知道了真相，事情反而好辦了。
「對，詠沁，你先看看，陸致弘都做了些什麼。」
謝君山早就和兒子交談過，他這些年漸漸不管集團事務了，但身上依舊帶著一股久居高位的氣勢。
謝詠沁到底是謝家的小姐，即使半封閉心神，渾渾噩噩過了這麼多年，受到刺激，依舊很快就恢復了從前的冷靜。
「陸致弘，他豬狗不如！」
看完手上的資料，謝詠沁白著臉，把手上的婚戒摘下來狠狠擲到地毯上。
「蕊嘉……蕊嘉是他害死的！」
她臉上露出難堪神色。
「這讓我怎麼和二哥二嫂交待啊。」
「大哥，我要和他離婚，謝家必須收拾他，讓他坐牢、判刑！」
見妹妹沒有為陸致弘說一句話，謝君山眼底閃過一絲欣慰。
之前他要求謝睿軒暗地調查，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因為謝詠沁表現得非陸致弘不可。
若把事情說明，極有可能打草驚蛇，讓陸致弘提前開始準備。
「可以，謝家永遠支持你！」
謝君山拍拍謝詠沁的肩。
「但現在你不能離，陸致弘還沒回香島，這些線索還無法置他於死地，我們還要再收集證據。」
「那……」謝詠沁只迷茫了一瞬間，就清醒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這些年，他雖然狡猾，但也許因為我不管事，所以陸致弘並沒有太防備我。」
「大哥，我來收集證據。」
等一切商議妥當，謝大太太帶著謝詠沁來到衣帽間，給她重新梳妝打扮。
「大嫂，我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看著鏡子裡，眼角已經有了細紋的臉，謝詠沁恍惚地開口。
「詠沁，是老天爺看不下去你這樣的日子，看不下去我們謝家被陸致弘蒙蔽了。」
謝大太太給她挽好髮髻，謝詠沁看著自己又變回那個珠光寶氣的富太模樣，把殺意藏進眼底。
「他一定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她想到葉蘭音的臉，目光柔和許多。
「謝家馬上就要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