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無暇點頭,飛快地就跑了出去。穆無垠看著他,眼神頗為慈愛:「宮裡也就他讓我瞧著舒心了。」
姜桃花一愣,好奇地問:「殿下為何說這樣的話?」
「我跟你說的自然都是心裡話。」拉著她在旁邊坐下,穆無垠道:「如今所有的皇子當中,只有南王看起來最懂事知禮,也不玩弄權術,我自然最喜歡他。」
換句話來說,就是因為南王最沒威脅,所以他才能這麼好聲好氣地跟他說話。
頓了頓,桃花小心翼翼地問:「那若是有一天,南王也參與到了奪嫡之中呢?」
臉色微變,穆無垠抿唇:「那他自然跟其他皇子沒什麼兩樣了。」
點點頭,姜桃花算是聽明白了。太子對南王好,完全不是因為血緣關係,說到底還是因為利益沒衝突,所以能和平相處罷了。穆無垠對她也許是真心,但對其他的人……也是依舊充滿算計和防備的。
穆無暇一路走出了東宮,才打開桃花給他的紙。
「妾身知王爺不願走非正之途、踩他人之骨上位。但登頂之爭,向來腥風血雨。妾身如今叛相爺而投太子,自有所謀,並非願與相爺及王爺作對。若王爺能將妾身視為己方之人,勸相爺釋謀殺之心,妾身當全力擁護王爺,莫有不鞠躬盡瘁之處。」
微微一愣,穆無暇皺眉。姜氏說到底只是個女子,竟然主動捲入這奪嫡之爭,不是找死嗎?
不過看這上頭寫的意思,她就算不找死,沈在野似乎也不會放過她。已嫁女子另投他人懷抱,沈在野是定然不願忍這口氣的,所以動手也是情理之中。姜氏是料到了這種結果,所以投誠於他,表明立場,讓他去勸住沈在野。
真是冤孽!穆無暇嘆了口氣,將紙重新收好,看著天上道:「我突然覺得長不大也好,不用面對這些感情之事。」
旁邊的侍衛嚇了一跳:「王爺,您再過兩年也該立正妃了。」
眼神古怪地看他一眼,小王爺一本正經地道:「你看看你們沈丞相,那麼聰明的人都被感情的事弄得沒了半條命,你們竟然還忍心讓本王立妃?」
「話不是這麼說的王爺,立妃才能……」
「你閉嘴吧!」穆無暇十分嚴肅地道:「有這兩人做前車之鑑,本王寧死不立妃!」
「……」侍衛沉默了,心想這得回去跟丞相好好談談了啊,王爺要是不立妃,那以後的子嗣怎麼辦?!
沈在野很快就收到了南王傳來的東西,看著上頭的字,他冷笑連連:「好個姜桃花,真是夠厲害的。」
這麼快就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了,竟然還捏著了南王這張王牌!不得了,真是不得了。
「您想怎麼做啊?」徐燕歸掃了掃信上的東西:「我倒是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也的確能幫南王爺不少忙。」
「你還沒看出這女人的心思?」沈在野嗤了一聲:「她只是在南王的樹下乘涼,幫南王成事之後,自然會開出別的條件讓無暇滿足她,說到底,她就是有自己的事想做,必須藉助南王這條路罷了。」
徐燕歸一愣,仔細想了想,道:「那又如何呢?反正咱們目的是一樣的,至於目的達成之後各自想要什麼,那就到時候再論了。」
太子已經立了,接下來的一系列計劃,若是有了在太子身邊的姜桃花,那他們會省不少的功夫。這筆買賣完全不虧啊。
沈在野有些煩躁,捏著那紙條道:「你的意思是,當真讓她去對太子用美人計?」
「這個得看她自己要怎麼做了。」徐燕歸聳肩:「你就當她是個死人好了,反正也是想殺了她的。」
那怎麼一樣?沈在野眯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頂:「你看見這兒的綠光了嗎?」
「看見了,挺好看的。」徐燕歸一本正經地點頭。
見著自家主子表情不對,湛盧機靈地就往門外一躥,留下徐燕歸在屋子裡被追得上躥下跳,連聲求饒:「我開玩笑的!你讓姜桃花為你守節不就好了?這事兒好商量嘛!」
讓那女人守節?沈在野冷笑,他還不如讓兔子改吃肉呢!
一劍橫在徐燕歸的脖頸邊兒上,沈在野突然想起點什麼,收了劍,挑眉道:「這事也未必不可行,反正如今的情況,也無法更糟糕了。那女人恨我入骨,定然不肯回府。既然如此,就讓她在太子身邊呆著吧。」
「你不吃醋了?」徐燕歸有點意外。
「誰吃醋了?」沈在野皺眉,黑了臉道:「這是男人的尊嚴問題,跟吃不吃醋沒有半點關係。」
徐燕歸嘖嘖兩聲,搖頭嘆息道:「在死鴨子嘴硬這方面,相爺與姜娘子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別開頭,沈在野冷哼一聲,開了門就往外走。
桃花在宮裡被灌了不少的補藥,身子倒是好了一些了。穆無垠欣慰地看著她,低聲道:「再養兩日,你就能侍寢了。」
身子微僵,桃花乾笑了兩聲。雖然她很惱沈在野,但身子是自己的,她不能糟蹋著來氣他,也沒有一身侍二主的想法,這個只能到時候見招拆招了。
書房裡正在議事,穆無垠完全沒讓她迴避,就由著她在自己身邊站著。謀臣們頗有微詞,穆無垠卻道:「無妨,她不識字,也不會出去亂說。」
桃花努力裝成不識字的樣子,一雙眼睛卻將他面前放著的東西看得清清楚楚。
瑜王府的地圖。
一個謀臣低聲道:「殿下,事關重要,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這位宮女……」
穆無垠無奈地道:「你們當她不存在即可。」
桃花一笑,識趣地行禮:「奴婢就不打擾了,先去準備午膳,殿下和各位大人先忙吧。」
「你不必走的,」穆無垠抿唇,頗為認真地道:「我相信你。」
這人真是一如既往地識人不清啊,桃花搖頭,笑著行禮退了下去。穆無垠瞧著,頗為失落,好半天才繼續跟眾人議事。
穆無垠已經是太子了,卻還想除去瑜王,這種餿主意一定是沈在野出的。瑜王其實已經構不成多大的威脅,但一旦穆無垠動手,那他就得背上個殘害手足的罪名。這罪名雖不至於讓他被廢,但皇帝心裡肯定是有計較的。
正想著呢,有宮人從她身邊經過,低聲說了一句:「丞相允了,姑娘儘管等著。」
輕輕一笑,姜桃花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前走。拋開感情的事情不談,她和沈在野可真是最好的搭檔了,彼此了解,又同樣心狠手辣。合作起來也是挺厲害的。
晚上的時候,穆無垠照舊坐在她房間裡陪她說話。桃花看了他半晌,低聲道:「殿下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可是有什麼為難的事?」
穆無垠皺眉道:「我……想去一個地方,但那地方守衛實在森嚴,又有諸多武林高手,這該怎麼辦?」
桃花笑了笑:「請個更厲害的武林高手不就好了?」
「話是這麼說,但我不曾認識厲害的武林高手。」穆無垠很為難:「若是一擊不中,那便後患無窮。」
認真地看了他一會兒,桃花問:「您必須去那個地方?」
「是。」穆無垠毫不猶豫地點頭:「若是不去,後患也無窮。」
真是有帝王一般的狠心啊,到底是親生的兄弟,自己都坐穩太子之位了,依舊不願給別人一條活路。這樣的人適合當帝王,卻不會是個好帝王。桃花輕笑,裝作什麼也不明白的樣子,低聲道:「奴婢只是個女人家,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殿下若是實在為難,不還有丞相在嗎?」
對啊,還有個沈在野!穆無垠眼眸一亮,起身替她捻好被子:「你先睡,我回主殿去了。」
「好。」桃花點頭,看著他急匆匆地出去,打了個呵欠就閉眼睡去。
這件事的結果她都不用猜,沈在野身邊有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徐燕歸,交到他手上,瑜王是必死無疑的。
的確是必死無疑,第二天午時還沒到,宮外就傳來了噩耗——瑜王薨了。
病中的皇帝震怒,立馬派了人去封鎖瑜王府,追查兇手。穆無垠一大早就趕出宮去慰問瑜王府的人了,倒是沈在野,趁著這機會進了宮,將些零碎的證據放在了皇帝的桌上。
「微臣不敢妄言,但這東西是在瑜王府里找到的,具體是何人所為,還有待查證。」
一張羊皮地圖,明顯是宮裡的東西,上頭還有司宗府的印鑑。王爺出宮開府,府里的地圖都在司宗府存著,不會輕易拿出來。而兇手明顯是得到了這地圖,所以才能輕易地去瑜王府殺人。
猛烈地咳嗽了兩聲,皇帝看向沈在野:「愛卿覺得,宮裡誰有可能把這地圖拿出來?」
沈在野低頭不語。
皇帝這話只是隨意問問而已,答案他心裡十分清楚。太子監國,住於東宮,只有他有能力和機會去拿這東西出來。
低笑了兩聲,皇帝眼裡滿是感嘆:「朕那麼拼命想保住無垢,沒想到他還是不肯放手。有這樣的皇子,到底是我大魏的幸,還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