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天光漸漸暗下。
顧瑾坐在桌旁，腦海里全是那句讖言和輿圖。
朝廷故意放出來的信息，絕對是有用的。
只有參透其中的奧秘，才有資格拿到活下來的入場券。
偽龍入江，是什麼意思？
天災滅世，又是什麼意思？
顧瑾這幾年經歷的天災，雖然讓很多人死亡，但也遠遠達不到滅世的規模。
讖言中，可以滅世的天災，是什麼？
顧瑾思來想去，能達到滅世的災難，只有上古神話中那場大洪水。
上古奇書《列子》中。
裡面記載水神共工與火神祝融不合，引發大戰，後水神共工戰敗，怒觸不周山。
導致天往西北傾斜，發生大洪水。
而在另外的記載中，共工是和顓頊爭奪帝位失敗後怒撞不周山。
無論是什麼原因，共工撞倒不周山後，大洪水發生了，後才有了大禹治水過門不入的故事。
有學者曾經通過山海經研究推演出大洪水發生的時期大概在公元前兩千多年到四千三百多年間。
這個時間段，很特別。
因為，西方的聖經記載的滅世大洪水，還有瑪雅流傳的上古資料，他們所記載的大洪水也是發生在這時間段。
那時，洪水肆虐，海水倒灌，江河失衡，整片陸地都被淹沒在洪水之下。
歷朝歷代建立的都城，都會選擇大平原或谷地或沿海。
正因為如此，有學者認為亞特蘭第斯大陸、古希臘文明都是在那一場洪水中泯滅。
《山海經》可拆分成三部分。
山經，海經，大荒經。
山經指高山。
海經自然是大海。
大荒經，則是高原和戈壁。
而在《山海經·大荒西經》中，提到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山」。
裡面獨獨沒有記載平原和谷地。
有學者正是根據此信息，推測大洪水時陸地被淹沒，只有生活在高原的人才活下來，人類才得以延續。
思及此處，顧瑾莫名想起姜辛城。
那裡屬於周國最西邊，地勢也最高……
可如果姜辛城才是最後的逃生之地，皇帝又為什麼要大費周折讓人前往京城？
顧瑾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想什麼呢？
共工撞倒不周山，聖經里的諾亞方舟，希臘代烏卡利翁大洪水事件，北美洲的納瓦霍族樹屋傳說，都只是神話故事。
無論學者再怎麼考察，它們也都無法驗證。
周國現在經歷的是小冰河，皇帝的意圖也已經非常明顯。
她現在要做的事是帶著隊伍穿過李子山，活著到達京城。
「瑾兒，天都擦黑了，怎麼不點燈？」李桃花從外走進來，皺著眉說。
顧瑾伸手收了輿圖，「太專注了，忘記了。」
李桃花端著飯食放在桌子上。
「陽月州的糧價比我們之前購買的都要便宜，但也要戶籍才能購買，大弟找到黑市買了一千百斤糧，他說用完飯就過來商議，看看還要不要添一些別的物資。」
顧瑾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後勤這一塊，她已經放手讓外祖父和兩個舅舅管理。
每次到達新的城池，她負責帶人打探各種消息，外祖父和舅舅則專門收購糧食。
他們今天大手筆購買一千斤糧，這說明陽月州黑市的糧價比另外州城的也要便宜。
今天的晚餐是米飯和滷肉，聞著挺香的，顧瑾不由食指大動。
她拿起筷子，正要開動。
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南宮瑤來了。
對方親自上門盛情邀請，顧瑾心中不免生起疑慮。
像這種情況，打發下人過來只會一聲即可，南宮瑤如此重視，只怕另有所求。
她不知道的是，南宮瑤派了人請了幾次，但她一直沒有在客棧，派來的小廝擔心誤事，也不敢找人留口信，南宮瑤心急才親自到客棧來的。
不過，這也讓她陰差陽錯猜到了事情有了微妙的變化，自己想要挾恩以報，只怕不能達成所願。
兩人坐著馬車來到官邸，就有丫鬟婆子上來迎接。
顧瑾張望了一下，沒有見到丁榮貴。
南宮瑤見她尋人，連忙解釋：「丁師爺住在梅園，我們先到青竹園喝茶，等我們到了，他也就到了。」
顧瑾好奇問：「那李大人呢，他現在已經在青竹園了？」
南宮瑤輕聲回道：「沒有，夫君還在府衙，不過應該也快回來了。」
聽到對方的話後，顧瑾順勢問：「不知我抓的那幾個反賊，有沒有供出有關神應軍軍事部署和溫泉山莊那伙人？」
南宮瑤的眼神閃了閃，捂嘴輕笑：「朝廷之事，我們婦道人家哪裡曉得，不過，今日夫君用飯時，倒是提過一嘴，說溫泉山莊那伙人，都已經逃了，現已命人抓捕。」
顧瑾回了一個笑臉。
南宮瑤的話，避重就輕，再觀她言行舉止，似乎想要拉攏自己。
顧瑾心裡咯噔一下。
她再次確定之前自己的猜測，挾恩以報，利用陽月州州府的兵力穿過李子山，這條路已經行不通。
得想辦法與丁榮貴單獨碰一下面，商議對策才行。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客套話，才坐著軟轎朝青竹園行去。
陽月州盛產鐵礦，多年經營下來，官府衙門相當富裕。
這套官邸，在幾任州府大人的擴建下，一眼都望不到頭。
在自己家裡還得坐轎子出行，顧瑾再次感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
等兩人來到青竹園，陽月州州府大人李成決和丁榮貴後腳也到了。
李成決雖然已是五品官，但今年其實只有二十七，走路大刀闊斧，又有官服加持，顯得氣勢凌人。
他雖然已從自家夫人嘴中得知洞虛派宗主只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心裡已有準備，但真正見到本人，內心還是相當訝異。
她看起來不像十歲。
如果提前不知道她的年齡，李成決肯定以為她已經十三四了。
身高決定年齡。
顧瑾今年十歲，這一年長得快，已經差不多一米四四，她為了顯得有氣勢，穿的鞋子鞋底很厚，鞋墊也是加厚的，兩者相加，差不多增高了一公分。
更何況，顧瑾從小習武，又殺了不少人，氣勢如虹，她不說，看不出只有十歲。
在周國，十三歲算大姑娘，這個年紀已經可以議親，一套流程走下來，十五歲就可以結婚。
李成決暗暗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