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勇聞言,強顏歡笑說,「大哥,瑾兒教過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等我們熬過這關卡,定能出人頭地,光耀門楣。」
羅五穀揮著拳頭,大聲附和:「對,師父這兩天閒暇時說書,那個孫什麼……」
見二師兄想不起來,姜福兒連忙接話:「孫悟空。」
羅五穀不好意思摸摸頭:「對,孫悟空,他被如來佛祖鎮壓五百年,出來後心性依舊純樸如少年,大傢伙就當老天爺在磨礪我們的心性,千萬不能氣餒!」
不能不說羅五穀打雞血還是挺會打的,讓他這麼一鼓動,本來陰雲密布的眾人,對生活又有了一絲期待。
這時,李桃花,白氏,木氏還有江碧玉從廚房出來。
她們笑吟吟地將手中的菜餚端到屋中。
「爹,娘,大傢伙都起身,吃飯啦。」
因顧瑾交代,他們一天只吃兩頓飯,不豐盛沒關係,但要管飽。
要不然,沒有體力與災民爭鬥。
燉鹹肉,腊味飯,燜干香菇,還有一大盆辣椒蘿蔔乾。
眾人大快朵頤,吃得滿頭細汗。
三十幾人,擠在一間房屋,顯得非常逼仄。
但,他們卻毫不在意。
吃得正香,李母忽然塞了個紅包給顧安,顧秀。
顧瑾也有份。
幾人頓時都愣住了。
李母解釋道:「瑾兒,前段時間兵荒馬亂,年夜飯也沒吃,我這幾天一直掛著這事,趁著還沒有離開亳縣,該過的節還是要過。」
她年輕做童養媳時,日子非常難過,支撐著李母活下來的就是四時八節。
只要到了過節的時候,見到別人家歡聲笑語在一堂,她就覺得只要自己活著,以後也能過上熱熱鬧鬧的節日。
所以後來無論有多難,她都會想辦法過好每一個節日。
三月三的地菜煮雞蛋,端午的粽子,中秋的豐收餅,重陽節的重陽糕,大年三十的年夜飯。
她都很喜歡。
顧瑾望著老人和藹的面容,頓時感觸良多。
生活待她以痛,她卻報之以歌。
外婆,她真的很熱愛生活啊!
拿著沉甸甸的壓歲錢,她頂著孩子的身份,厚顏無恥收下了。
白素素見狀,急匆匆回房,然後拿出用紅布包著的紅包放在羅五穀,羅五黍和羅芳華,還有顧瑾三姐妹面前。
羅五黍高興極了,羅芳華紅著臉收下。
羅五穀本想推拒,他現在是羅家的家主,雖然還沒有成年,也不應該收紅包。
但他瞥見顧瑾收了,急忙也將紅包放在懷中。
這時,羅五黍忽然將自己的壓歲錢雙手奉給了李桃花。
「師父,給你。」
李桃花愣了下。
之前因為天氣冷,瑾兒怕孩子們太悶,要她教著識字練武,不知怎麼的,羅五黍和羅芳華就喊她師父!
李桃花當時是哭笑不得。
兩人的哥哥羅五穀是自己閨女的徒弟,真要收了,那這輩分就亂了呀!
但他們兩人一直不改口,還正兒八經奉了茶,顧瑾見了,便要她收了得了,以後各喊各的。
閨女發話,李桃花勉為其難同意。
為此,她現在學習可認真了,生怕自己教不好兩個徒弟。
李桃花拍了拍自己大腦門,懊惱道:「哎呀,哪有師父收徒弟壓歲錢的,快拿回去,你等我一下,我去包紅包。」
白素素要攔,沒攔住。
女眷住的房間,男人進不方便,所以,有事情商議或者聚餐,她們都會過來這邊。
李桃花風風火火離開,不一會就迴轉了。
她大氣的將用紅布包著的紅包,遞給羅五黍和羅芳華。
嗯,顧安,顧秀,顧瑾也都有份。
顧瑾依舊笑嘻嘻接著。
穿成孩子後,每年過年,她都會收到娘親的壓歲錢。
錢不多,也就幾個銅板而已。
但這已經成為了一個習慣。
她很喜歡。
不過,今年顧瑾多了一層身份,她當師父了。
並且有二十個徒弟。
養徒弟,也是要花錢的。
現在,就得給徒弟們包紅包。
顧瑾快速拔完碗中的米粒,回到隔壁房屋。
她從錢箱裡抓出一把銅子,又找了一張碎紅布,用剪子裁成十幾塊。
二十個徒弟,十九個在身邊。
只有大徒弟楚九章不在。
也不知道他和裴慎回到京城人還活著沒。
沒有通訊器,一旦分離,就很難得到對方的消息。
她只能在心裡,默默念著,希望自己的大徒弟在京城平平安安。
顧瑾包紅包速度很快。
一個紅包十個銅子。
不一會,就包了二十一個紅包。
安安和秀秀也有份。
將這些紅包拿在手上,份量還挺重。
待她回到隔壁房,將紅包一一發放,那些孩子喜笑顏開。
絲毫沒有了之前的垂頭喪氣。
他們站起來,異口同聲大喊:「謝謝師父。」
顧秀抿著嘴笑:「謝謝姐姐,姐姐真好。」
她說著話,將紅包小心翼翼貼身放在胸口。
李桃花打趣:「秀秀,你是不是小財迷?」
顧秀哼了哼:「不,秀秀是大財迷。」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
李母揶揄著:「瑾兒,你說你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倒成了個小大人還給別人發壓歲錢。」
顧瑾哈哈笑:「嗐,誰叫我能幹呢!」
李桃花稀罕得不行,忍不住將顧瑾摟在懷中,親了一口。
「我閨女就是能幹!」
顧瑾懵了。
半晌後才嫌棄的道:「娘,你嘴上都是油呢,全親我臉上了。」
難得見到穩重的小大人露出一絲孩子氣,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歡聲笑語透過門窗,傳到院中。
這大概是從逃兵禍後,大傢伙難得放輕鬆的機會。
袁天冬和張大雷相視一笑,只覺得李家人心性確實堅韌。
他們就像小草,看起來柔弱不堪,但一直努力向上,朝著光明的方向迸發著蓬勃的生命力。
時間很快來到春分,氣溫已經有回升的跡象。
經歷一個冬天的廝殺和老天爺收割的人命,亳縣土生土長的平民傷亡慘重。
此刻,他們都龜縮在自己的家中,不敢出去。
連著幾天沒有下雪,天氣又稍稍回暖,屋檐下偶爾有水滴滴落。
顧瑾推門而出,見到久違的太陽後,只覺始終籠罩在頭頂的陰霾一掃而空。
――是時候離開亳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