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書來到王家時,王懷正坐在院中,手裡握著一隻酒杯,卻一口未喝,顯然是心事重重。
見到袁書,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恢復如常,淡淡道:「殺人犯今日怎麼有空登門?莫不是來負荊請罪的?」
袁書沒有理會他的陰陽怪氣,徑直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冷意:「我是來告訴你王旭真正的死因。」
王懷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顫,隨即冷笑:「我弟弟的死,難道不是拜你所賜?如今你倒是裝出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就算你說破嘴皮,也改變不了我弟弟被你逼死的事實。」
袁書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平靜道:「王旭他,是為了替你還賭債,才被人殺害的。」
王懷先是一愣,隨即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暴跳如雷。
「你胡說八道,什麼賭債,我弟弟他是被....被你逼得上吊自殺而亡。」
袁書也不與他爭辯,只是陳述事實,「你在興源賭坊欠了一千兩,甚至還被打斷了一條腿,如今走路尚還有些跛,王旭應該沒少勸過你戒賭吧。」
「夠了!」王懷猛地拍桌而起,怒視著袁書,「你若再胡言亂語,詆毀我王家聲譽,我便只能報官,讓官老爺為我王家主持公道。」
「你不承認也罷,但此物,你應該不陌生。」她從袖中掏出一方手帕。
王懷看著那方手帕,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他當然認得,這是王旭的帕子,帕子右下角繡了一個旭字。
「你…你怎麼會有我弟弟的隨身手帕?」
「這手帕,是王旭為了給你銀子,威脅勒索他人,卻被反殺時留下的。」
王懷臉色越來越慘白,「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猛地搖頭,根本不願相信袁書的話,「我弟弟他…他…飽讀詩書,怎麼可能威脅勒索別人,你是...你這是污衊,沒錯,你逼死他不說,竟還污衊他的清白...」
「他是自殺還是他殺,你心裡真的沒數嗎?」袁書冷冷看著王懷。
王懷癱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地抓住椅子扶手,指節泛白,眼中充滿了痛苦和掙扎。
他知道,從看到弟弟屍體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弟弟不是自殺,可他需要銀子,若是報官,多半難抓到犯人,且就算抓到,也頂多是給王旭一個公道。
而他需要的,是銀子,是很多很多銀子。
王懷恨道:「你看到屍體後,卻假裝不知,現在反而來找我私下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也不是蠢人,正常情況下,若當真發現死因,肯定是先報官,為自己洗刷冤屈。
「我只要真相,你在知道王旭是他殺的情況下,不選擇報官,卻反而對外宣傳是自殺,且是被我逼死,你如此針對我,是為了什麼?」
王懷牙關咬得很緊,並不承認,「我弟弟從沒與誰結過仇,如果不是你剛才提,我也不知道我弟弟是被他人殺害,他此前與你鬥文輸了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中不出門,我當然要懷疑他是因為不堪受辱,才選擇自殺。」
袁書不禁冷笑,「王旭為了你,不惜違背良知,要挾他人,而你,為了銀子,卻給他冠上自縊的罪,讓他死後也不得安寧,所謂的兄弟情義,當真好笑至極。」
王懷被戳得目眥欲裂,心裡既如刀割一般難受,又有惱羞成怒的破罐子破摔。
「是,那又如何,我沒讓他給我湊銀子,是他多管閒事,他既然生前不能替我湊足銀子,那死後,我用他來湊銀子,不也正好全了他的遺願。」
袁書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所以你承認,你故意散播王旭是被我逼死的謠言,就是為了在我走投無路時,勒索我銀子,你想要多少?」
「兩千兩。」王懷梗著脖子,憎惡道:「我已經打聽過了,你有一個玻璃廠,還有一個代步商鋪,多的是銀子,不,兩千兩對你而言,連塞牙縫都不夠,我要五千兩。」
他猙獰地看著袁書,「只要你拿出銀子,我立馬對外宣布,我弟弟王旭是他殺,並非被你逼死。」
王懷這時候之所以敢承認他殺,是因為王旭已經下葬,死者為大,他這個哥哥不報官,官府也不可能自己多事來找他調查。
原本,他真的只是想要五百兩給小桃贖身而已,可既然這女人親自找上門,不多要一點,他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袁書淡淡看著他,看不出多餘的情緒。
「我來找你,只是問一個真相而已,至於後面你要做什麼,隨你便。」她話說完,當即就轉身離開了。
王懷愣住,他以為袁書怎麼也要求他,再不濟,至少也會談一談金額。
他一下慌了,下意識道:「如果你暫時拿不出五千兩,我也不是不能通融。」
袁書只留給他一個遠去的背影。
王懷又氣又急,「你的糖酒會不想辦了嗎?一個殺人犯辦的活動,我看到時候誰敢去。」
袁書回到院子,何用正在焦急地等著她。
看到袁書從院門進來,他立馬興奮地上前,「袁姑娘,你可算回來了,好消息,玻璃燒制出來的。」
袁書一驚,她先前離開玻璃廠的時候,不都還沒成功嗎?這就成了?
何用激動地推著她,「你趕緊去玻璃廠看看吧,大家都等著你去。」
於是,袁書又與何用匆匆來到玻璃廠。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玻璃廠外,袁書掀開帘子要下車時,注意到前方還有兩輛馬車,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
那二人,也急著來見燒制出來的玻璃。
袁書跳下馬車,有人在玻璃廠門口看到她,立馬向裡面喊,「袁姑娘來了。」
聲音方落下,裡面就一片歡呼聲傳來,緊接著,玻璃廠大門被打開,一群人開心地簇擁著何老闆,朝袁書而來。
而何老闆手裡,捧著一個形狀略顯粗糙的玻璃盆。
「袁姑娘,終於不負你所望。」
袁書鄭重接過,看著所有人都大汗淋漓,但一張張臉,都紅彤彤的,寫滿了對未來的希望。
「辛苦各位了,玻璃廠,可以有無數個袁書這樣的人,但不能少了你們任何一個人,沒有你們的齊心協力,這玻璃也不能這麼快燒制出來,請大家,受袁書一拜。」
她說完,深深鞠了一躬。
工匠們哪裡受到過這種厚待,不僅把他們當人看,簡直是把他們當貴人一樣看待,工錢豐厚不說,從來不欺壓打罵,雖然天天面對火窯很累,可就衝著袁姑娘這樣的好老闆,再累都值得。
「袁姑娘、袁姑娘...」
玻璃廠內,爆發出一陣陣的高呼聲。
秦霄似笑非笑地看著袁書,喃喃自語,「原來,這就是你收買人心的手段,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而站在另一頭的秦復,也直定定地凝視著袁書,仿佛要把她那張臉描摹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