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天也多少看懂了，這莊子裡頭種的不是什麼簡單的東西，要是再留著那個喝了酒就大嘴巴的人，那往後種一次就要被人往外說一次。
就好比店裡頭的秘方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往外傳，這怎麼叫人忍得住？
宋如棠故意好一會兒沒說話，抬頭看了看天，順便給眾人反應思考的時間。
果然如她所料，不出一會兒，眾人心裡頭開始隱隱埋怨起瘦高個來。
都怪他，往外說什麼說？現在倒好了，他們的孩子上不起學堂，他們還得再頂著嚴寒出去找活，也沒法再穿楊家的家僕的衣裳。
這衣裳可暖和得很，他們都捨不得往下脫，離了楊家，以後可上哪裡穿這麼暖和的衣裳去？
便是為著孩子進學堂，眾人也沒了包庇的心思，紛紛往後退了一步，空留瘦高個站在原地。
瘦高個也意識到自己似乎拖累了人，正期望著別有人把他供出去，卻不想眾人都往後退了一步，就他自己徒留在原地占著。
咬緊了牙根，瘦高個突然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明明都是一起來的弟兄，如今怎麼就為了這個事兒把他給賣了？
只是如今已經瞞不住了，瘦高個捏了捏拳頭，還是往前站了一步，抬起頭來，剛好迎上宋如棠的目光。
若是能自己主動認了這罪過，說不定還能叫主子高看他幾分，不會怎麼罰他，瘦高個想著。
這樣想著，也便開了口，正氣凌然道：
「主子，實在是對不住，此事原是因我而起，是我昨兒夜裡酒後失言，不慎將消息傳漏出去，這才有了今日這事。
此事跟旁人無關，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還望主子只責罰我一人。」
瘦高個一邊說著，一邊悄悄看著宋如棠的反應。
只是沒從她臉上看出任何鬆動來，依舊是沒有什麼神情，冷靜得可怕。
瘦高個心裡頭有些發怵。
不該是主家稱讚一聲講義氣，然後輕拿輕放了這事便罷了嗎？
怎麼這小主子不但不叫他起來不說，臉色還微微鬆動了些，似乎就等著他說著話呢。
瘦高個心裡頭微微泛起希望。
難不成是試探他的？如今發現他正直的很，便不罰了？
只見宋如棠直接道：
「既如此，我便將這事輕拿輕放了吧。」
果然是這樣。
瘦高個冷笑一聲，以為自己押對了答案，等著宋如棠叫他起來。
卻不想宋如棠開了口，說出來的話叫人心驚：
「我本想著咱們大傢伙就此解散，但如今你既然願意站出來承擔罪責，我也不忍心叫你枉費一片心意。
既如此，這莊子我便繼續開下去，你們這些人都還能留下來，只放你走便好了，相信旁人定也會顧念著你如今站出來頂責的正義之舉，日日記掛著你的。」
可他要的不是記掛啊！
瘦高個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目瞪口呆地盯著宋如棠，一雙眼睛直直地瞧著她，似在詢問，又像是在懇求。
宋如棠偏過了頭。
沒敢把事情做絕，畢竟她需要的是一群忠實的同盟，而不是一群對她心存戒備的敵人。
眼睛盯著瘦高個後頭的孩子，笑著道：
「想不想上學堂？」
瘦高個猛地回頭，見到了一個想不到會出現的人。
「麼娃兒？」
「爹爹。」
麼娃兒被孫平領著，看到爹爹在地上跪著，縮在孫平身後不敢靠近。
宋如棠對著孫平點點頭，望著瘦高個，開口道：
「你走，孩子留下。」
瘦高個叫這話急出了一腦門子汗。
什麼叫他走兒子留下？兒子在能做什麼？難不成還能替家裡頭賺錢不成？
瘦高個眼珠子一轉，想到了個好點子，急忙道：
「孩子上學堂有什麼用？您不如把孩子留在莊子裡頭，叫他多給您干點活，月錢您看著給就成。」
這話一出，旁邊人多少都有些垮了臉。
這是一個當爹的能說出來的話？
人人都知孩子念了學堂以後才能有個好出息，這爹不盼著兒子好不說，還想叫半大點的孩子出來做活？
當真是喝馬尿喝瘋了！
「大兄弟，不是我說你，孩子上學堂這麼好的事兒你還不願意，怎的還叫孩子出來幹活？」
「別提了，你們都不知道，在她家手底下幹活，一個月月錢才二十文，還得黑天白夜的干，這日子誰能熬的下去？」
身邊眾人一時都有些錯愕。
過了好一會才有人笑著道：
「怎麼可能？大兄弟，我在飯館裡頭可從來沒見過你，你這人怎麼還說大話呢？」
「就是啊大兄弟，雖說我們嘴上說著宋小掌柜如何不好，可還真沒故意抹黑她，你可莫要張嘴就是誣陷啊！」
瘦高個一聽沒人相信，自己也不由得著急起來。
一時間，臉上被落了面子，只覺兩頰燥熱，不由得爭辯道：
「誰說我說大話？她又不是只開了個飯館，楊家什麼生意莊子沒有？瞧瞧，楊家特有的標誌，喏！」
瘦高個掀起自己的袖口，裡邊赫然印著一個繁體的楊字。
是楊家家丁特有的衣裳，當時他們一群人去了莊子裡頭之後，還是宋如棠特地從楊頌蘭那邊定製了一批。
裡邊加了襖子，倒是讓人沒覺得有多冷。
這一出來，周圍人還是有些不信的。
衣裳而已，一個楊字誰都會繡，再說了，他們又沒見過楊家家丁穿什麼衣裳，這人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了？
那他們還說自己去宮裡當過公公呢，有人信嗎？那定然沒有！
一群人醉意朦朧間，對著瘦高個起鬨道：
「你說你是宋小掌柜手底下的家丁，那你倒是說說，她那莊子裡頭養的什麼？是雞還是鴨？還是種了一碗碗酸辣粉？」
面上浮現出怒意，瘦高個紅了臉，全然沒再顧及當初宋如棠說過的保密一事，怒道：
「你們不信？那我今兒就告訴你們，那莊子裡頭沒種雞也沒種鴨，反而在地上頭搭了個大屋子，不信你們就過去看看，看我說的到底是真還是假！」
「地上頭搭屋子？我可沒聽說有這樣的事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