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一個時辰後。
兩方人馬終於碰頭。
此時女人的狀態很差,幾乎只剩下一口氣。
看到姜姜,她的眼睛陡然迸發神采,宛如傍晚的初見。
「來!你來……」她聲音沙啞,「只要你自己。」
「其他人……退開一點。」
姜姜微微皺眉,她這副模樣,有點像是迴光返照。
自己的空間還有一針腎上腺素,或許能有用,不過還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不讓你男人過來嗎……」姜姜還沒說完,女人打斷了她。
「不,就你自己,你過來。」
姜姜沒辦法,只能先示意其他人後退,隨後走了過去。
女人死死握著姜姜的手,說話也比之前有了一些力氣,「我有預感,我馬上就要死了。」
「能和我的孩子一起死,我很開心,這樣去地府的路上,他就不會孤單了,就是可憐了我男人。」
「不過他還年輕,以後再找一個也行,就算沒有孩子,也能搭夥過日子。」
「你是個好人,願意給我那麼多糧食,我想求你一件事,能不能給我未出世的孩子立個衣冠冢。」
姜姜還是拿出了腎上腺素,正想幫她注射,卻被女人擋住。
「我知道,你肯定想救我,但是沒用,我還是會死,我早就知道,我們沒有多少糧食了。」
她淚眼婆娑,「他把糧食都留給了我,如果我不死,他也會活活餓死的!」
古代沒有適合手術的環境,更別說姜姜也不會。
這麼大的孩子,如果不用現代的醫療手段引產,死在母體,基本上就是一屍兩命的結局。
姜姜的心情有些沉重,「衣冠冢的事情,應該交給你男人去做,他是孩子的父親。」
「不,他不行!我老家有一個說法,若是父親立衣冠冢,孩子的魂魄會不願意離去。」
「算我求你!」女人握著她的手更用力了幾分,「求你!」
「好,我答應你。」
女人露出微笑,提著的最後一口氣也散了。
她的胳膊緩緩滑落,眼睛中的神采徹底消失。
最後一刻,她是笑著的。
姜姜看著她,深吸一口氣,抬手蓋上她的眼皮,「安息吧。」
她轉身回到人群,男人立刻焦急的湊了過來,「我婆娘怎麼樣?」
「你自己去看吧。」
男人似乎猜到了什麼,顧不得腳上的疼痛,飛奔過去。
一道悲鳴之聲響起,「不……嬌兒,我的嬌兒!」
姜姜撇過頭,沒再去看。
她心中升起波瀾,可也只是一點罷了。
「她最後懇求我幫她的孩子立一個衣冠冢,我答應了。」
張修筠看著她平靜的容顏,心中對她又有了新的認識。
一般女人看到這一幕,就算不會哭個稀里嘩啦,也會紅了眼眶,可是她什麼都沒有。
他不知道,當初姜姜親手埋葬了她變成喪屍的父母。
親自殺掉,再親自掩埋。
與其變成喪屍,禍害他人,最後死在別人的手上,倒不如死在她這個親女兒的手上。
姜姜很快就走到一邊,找了一處不容易被踩踏的地方,開始立衣冠冢。
現在沒有那麼多東西,只能隨便搞搞。
她還特意從空間中拿出了一瓶ad鈣奶,以及一些小孩子喜歡的糖塊,拆掉封面之後,埋進了小土坑裡。
「若有來世,去一個好的世界,就像是我以前所在的地球,美好,和平……」
不遠處。
張修筠盯著她的背影,有些出神。
明明姜姜什麼都沒做,可是背影卻透露出幾分孤寂。
就好像天地之間,只剩下她一個人……
「五爺。」突然,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劍八,你怎麼過來了?」
劍八一直負責在外面放哨,巡邏,除非有張修筠召集,否則輕易不會回到隊伍中來。
「五爺,剛才那女人將姜姑娘叫過去時,我就在不遠處,恰好聽到了她們的談話。」
「那個女人說,要讓姜小姐想盡辦法留在您的身邊,還說……要讓您心悅與她。」
「一定要將您牢牢抓在手中,這是……三皇子的命令!」
啪嗒。
張修筠手裡的竹筒,在大力之下,驟然碎成兩半,清水順著他潔白如玉的小臂流淌而下。
他面無表情的扔下,「我知道了,她……是怎麼回答的?」
劍八低垂下頭,遮掩住眸中的精光,「姜姑娘說,她以身試險,利用救命之恩,必然可以順利留在您身邊。」
「五爺,還請您早做決斷,那個男人要不要抓走審訊一番?」
「不必了,不管他們什麼身份,感情做不了假,放他離開,再給他留點糧食。」
做完衣冠冢,姜姜回到隊伍里。
徐笙竹對死亡已經有了概念,默不作聲。
徐笙煙就乖巧多了,吃著手裡的小餅乾,不停數著牛車上的石子玩。
姜姜看向張修筠,「我們走吧,還在原來的地方安營紮寨。」
至於剩下的糧食,就留給男人了。
如果他運氣好,或許能堅持到有山有水的地方。
據說再往前,災情不是那麼嚴重的地方,有好心人在城門口施粥。
張修筠默默看著她。
姜姜不解的抬起手,「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良久,張修筠終於低下頭,牽過牛車,「走吧。」
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
姜姜感覺他怪怪的,微微挑眉,難道他是因為那對夫妻才會變成這樣?
那他還是個挺感性的人。
到了原來的地方。
姜姜很快就睡了過去。
張修筠悄無聲息的起身,來到她面前,緩緩伸出手。
眼看著就要落在她雪白的脖頸上,張修筠突然收回。
罷了,她救過自己兩次。
而且他不是早就知道姜姜的身份了嗎?
只是因為懸崖之事,動搖了他之前的猜想罷了。
如今殺人,又和恩將仇報有什麼區別?
反正姜姜也沒有傷害自己,大不了將人趕走就是,自己不給機會,她又豈能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