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還覺得那女大夫的話裡頭,有些東西不大對勁,但是具體,卻又說不上來。不過忖到洛神現在醒了,說話雖是沒多少氣力,但情況還是喜人的,這事我也就沒怎麼往心裡去。
那邊女大夫晃了下神,訕訕道:「千年靈芝,萬年珍珠,那得價值幾何,老娘我可吃不起。」
洛神又掩唇咳了聲,低聲道:「你不是要與我把脈的麼。」
那女大夫急忙道:「對對,把脈,把脈。」說著,捏住洛神垂在床榻邊沿的手腕,開始把起脈來。
洛神烏黑的眼睛望著我,淡淡道:「清漪,我想沐浴。」
我瞧見她那張臉,驀地恍了下神,五味雜陳,之後才輕聲道:「我去替你燒熱水。」
洛神又看著雨霖潰骸傲??你去街上幫我買些梅干回來可好?我嘴裡無甚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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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掐了雨霖??幌攏??逕裨蚶淅淶囟19潘?骸澳闈以偎怠!?br>
雨霖?ψ乓話謔鄭骸靶辛誦辛恕b?凳敲犯?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給你摘下來。你等著,熱水和梅干,很快就來了。」言罷,拉扯著我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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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神要我燒熱水與她沐浴,又要雨霖??轄秩ヌ嫠?蠣犯桑?置骶褪竅朐菔敝Э?頤恰k?嵌?酥?洌?行┦裁疵孛懿荒芰釵液陀炅?模?br>
一點也沒改變。保養。永葆青春。留住青春容顏。
眼看熱水還需些時間,我有些心亂,便離開廚房,走到院裡去透氣,這時,那女大夫竟剛巧從房裡出來,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她一見我,便道:「方子我給你們擱在房裡桌上,你等下拿著方子來我醫館抓藥便是。」
我緊張道:「她沒什麼要緊罷?」
那女大夫蹙了蹙眉,道:「表面上只是染了風寒,加上長時間不曾喝水進食,身子虛弱,好生調養一陣便可。但是她另有一處寒病,我無從下手,你莫要怪,另請高明罷。」
我黯然道:「不礙事。她那寒病我也是曉得的,正在想法子與她醫治。」
那大夫撇嘴道:「話又說回來,她那駐顏之術倒是深得我心,我同她討教了些,這回算是賺了,你是她的好友,最好也去同她詢問一二,討個法子。女人麼,漂亮不過短短一瞬,別看姑娘你現下漂亮,等你年歲大了,可就要對鏡自艾自憐,苦命得緊了。我跟你說,這世上,我還沒見過哪個三十來歲的女人,能像她那樣年輕貌美,青春永駐,那肌膚嫩得不見半點歲月痕跡。想那千年靈芝與萬年珍珠,竟有這般奇效。」
我皺眉,糾正道:「洛神她今年才二十歲。」
那女大夫看似有些著惱道:「你當我老糊塗了麼,十年前她在青萱時,就是這副二十歲模樣,你當我看不出來十歲與二十歲的區別?十年過去,她不是三十來歲的麼?如此簡單的算術,我會弄錯?我年歲大了,你個姑娘家莫要說這話尋我開心,我曉得她看上去生得年輕,但你也莫要循著她這長相,硬稱她才二十歲罷。我可走了,你叫她有空上我那瞧瞧,畢竟相識一場。」
言罷,挎著藥箱子快步走了。
一人立在院中,立了許久,冬日冷風卷將過來,我突然覺得有些暈眩。
頭腦里一片空白。我深吸一口氣,走去廚房,發現熱水得了,便提了水回房,發現屋子裡寂靜得很,洛神已然又睡下來了。
這一次,她是面對著我躺著,能清晰地瞧見她闔起眼,長睫毛微微顫動,像是有風在拂動。
任由那熱水晾在一旁,我搬條凳子,在洛神身邊坐了,也不去喚她,就只是這般安靜地看著。
坐了約莫一炷香功夫,我沉聲道:「我現在去抓藥,等你晚些時辰醒了,再沐浴罷。」
她的睫毛,又抖了一下。
我抿唇,拿起藥方出門而去。
再次去到那女大夫的醫館,那女大夫正在櫃檯上翻揀著數份藥材,見我一聲不吭地走進來,便道:「我曉得你要來,已然將藥分裝挑揀好了,這便來付帳罷。等等,你可別忘記之前你應允我的十兩銀子。」
我道:「忘不了。」
走到櫃檯前,她便將那些盛放在草紙上的藥材往我面前一推:「喏,你自個包。」言罷,一手扶著下巴,百無聊賴地開始磕起瓜子來。
我著手包藥,同時道:「你之前說洛神她十年前在青萱住過,對麼?」
那女大夫抬抬眼皮:「是,她十年前來過青萱,我還記得她,你一總打聽這個做甚?」
我隨意道:「我是她好友,就隨便問問她的過往而已。聽說她以前過得並不快活,便想著多打聽一些,了解清楚,日後也好多關心她。」
「你倒是有心。」那女大夫笑道:「十年前,我是大夫,她是病人,縱然時常見面,說些話,混個面熟耳熱,但具體論到她的那些個細緻事,我可就不清楚了。更何況她待人冷冰冰的,我同她說十句,她總共回不了我十個字,那時我就連她名姓都不曉得。若不是她經常出入我家醫館,生得扎眼,性子也古怪,付帳又不含糊,相隔十年,我恐是記不得她的。」
我斂眉道:「你說她經常出入你家醫館,她那時時常生病的麼?」
那女大夫擺手道:「倒也不是,時常生病的是她帶在身邊的那個小姑娘,那小姑娘不曉得撞的什麼邪,三天兩頭身子不好,夜裡發高燒。你曉得青萱夜裡有個老規矩,夜裡不開門,怕招來髒東西,她便只得第二日一大早帶人過來,那時可憐老娘我的臉都還沒洗呢。她自個雖不說時常生病,但是有過一次重傷,腹部被人刺了一劍,穿了一道大口子,滿身的血,再之後寒病發作,在鎮子外頭暈過一次,也是我給她救回來的。瞧她那樣,在青萱恐怕也沒過什麼安生日子。」
我的心似被狠狠刺了一下,揉著眉心道:「她當時身邊,還帶了個小姑娘?那小姑娘大約多大?」
「個頭不矮,瞧上去大約九歲至十歲的模樣罷,我就猜個大概,卻也做不得准。而她自個十年前的模樣,嘖嘖,就跟現在沒什麼大差別,所以我才說她保養得好。與那小姑娘往那處一站,活脫脫兩姐妹,誰料卻又不是,那小姑娘於她只是個半道上遇上的陌路人。我就想不通,既不是妹妹,她又作甚這般顧看關心人家?這不是閒得慌麼。你這位朋友,性子的確古怪得很。」
她見我一聲不吭地聽著,忽地又湊到我面前,挑起眉毛神秘道:「不過她身邊那個小姑娘,就更古怪了,我第一次見,還以為她是妖怪呢。」
我心一沉:「何出此言?」
她忽地不說下去,遞了些瓜子與我:「吃瓜子歇息下麼?我說了這許多,突然覺得乏了。」
我隨意捏了幾顆瓜子在手裡把玩,笑道:「我曉得,聽書麼,怎麼著也得給個瓜果茶水錢,以作慰勞。放心,那茶水錢少不得你的,你且說下去。」
那女大夫磕著瓜子,樂呵道:「姑娘倒是個爽快伶俐人,我喜歡。不過看姑娘你這模樣,看上去不像是在問詢朋友的過往,而像是那衙門裡查案的捕快爺們,專在這管套人口風呢。」
我淡道:「不論哪一種,你且說罷。越詳細越好,少不得你許多好處。」
那女大夫接道:「那小姑娘麼,第一次來醫館時,被你那個洛神姑娘領著,全身上下傷得同破布一般,嘖嘖,若是換做旁的人,早就斷氣了,她卻還能自個走動。尤其是……」說到這,她的聲音壓低了許多:「尤其是我給她上藥包紮之後,第二日她醒過來,身上的傷口俱都癒合了一大半,有些小傷口,甚至連痕跡都不曾留下,能走又能跳,同沒事人似的。你說說,她那種,算不算做妖怪?」
我微微一笑:「自然算的。而且你面前,現下也站著一隻妖怪。」
那女大夫恍惚道:「什麼?」
我道:「沒什麼。」
那女大夫扶著下巴,盯了我半晌,道:「姑娘,不瞞你說,你這眉宇之間,同那小姑娘,倒是頗有幾分相似,怪不得我之前見你面善得緊。」
我不作理會,只是道:「除了這些,你還有別的細節要告知我的麼?」
那女大夫擺手道:「差不多就這麼些了。姑娘你可還滿意?」
「滿意。」我取出答應的銀錢數目與她,那女大夫喜滋滋地接過銀子,接著嗑起瓜子來。
我提起包好的藥,轉身往醫館外頭走,臨到出門,掀開帘子,外頭的雪光照進來,晃人眼目。
回過頭,我朝那女大夫一點頭,笑著低聲道:「今日多謝你,尤其是,你的瓜子。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