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洛神瞥了我一眼,淡道:「我沒說不是。」
我越發高興起來,可嘴上還是忍不住哼她一聲:「你……就是不知羞。」
她道:「你對我使那般計策,你也不知羞。」
反正她都那般胡說了,我索性也任由她去。
且我終於逮到機會,立刻就要用她先前對我說的那番話回敬她:「在你面前,我為何要知——」
然後我看到她那副表情,立刻頓住了,不再往下說。
瞧她那諱莫如深的模樣,分明是故意誘我去說,我差點又著了她的道。
洛神見我頓住,道:「無妨,我已當你說完了整句。」
「我沒說完,自是不能作數的。」
她淡淡一笑,也不再與我多說什麼,而是道:「你將喜字給我。」
我把手中的大紅喜字遞過去,她拿在手中抖開了來,放在面前端詳,若有所思。
那熠熠的紅喜字襯著她的雪肌玉顏,更是?i麗,讓人怎麼看都看不夠似的。
「在想什麼?」我忍不住輕聲問她。
她瞥眼過來,燭火在她眼中落下霧靄的光影:「我在想,如今有雙喜,又有紅燭,若是應了景,將那洞.房花燭提前了,豈不是很好?」
我一怔。
洛神靜靜地覷著我:「清漪,你說,好不好?」
我沒有機會說出好,或者不好。下一刻,我的唇便被突如而來的輕柔封住了。她原就是那假正經的,我又被她騙了去。心一時拔得高高的,我緊緊抱住她,去迎合著她。
只是一陣過後,她卻又翩然離開,道:「你這般熱情,那就是好了?」
我羞窘之下去捏她臉頰,她笑著往後退了退,一臉無辜:「清漪,你的腰帶散了,卻是為何?」
我連忙往下瞥了眼,腰帶的結不知什麼時候,已然被拆卸了。
「是因為……有個黑心肝的壞人,手不安分。」
「那個壞人,是誰?」
嘴上問著,她的手卻很自然地伸進了我的褻衣里。她的手帶著冬日寒氣,撫了進來,我打個哆嗦,冷得輕嘶了一聲。
她意識到了,立刻歉意地要退開:「我手冷,方才該暖一暖的。我太急,你莫怪我。」
我連忙握住她:「別,我……我來幫你暖。」不等她拒絕,我已經將手覆在她手背上,牽引起她的手遊走。
她灼灼地望著我,內里仿佛蘊著有溫度的潔白月光,湊近了來,挨著我的耳際,低聲呢喃:「清漪,我很想你。」
她的這聲實在是溫柔極了,帶著微醺的氣息,就化在了我耳邊。
她又道:「前陣子想著這樣對你,卻又不能夠。」
我只覺得我的心都要融化開去。
她平常雖然也會私下同我調笑,有時逗得我面紅耳赤,但是她卻根本不會說出什麼愛我,想我之類的話,這不符合她的性子。現在她是頭一次說起,她很想我。聲音輕柔,一點也不覺得肉麻,反而覺得純淨無雜質,我聽著,就像在聽她內心深處的聲音。
我只覺面上越來越燙,捉住了她的手,凝望著她。
她察覺到我的意圖,道:「坐在這冷,會著涼的。乖,我們不在這裡。」我含糊地應了聲,她將我橫抱著放到榻上,最終留了褻衣褲在我身上,把我塞進被窩。
她輕聲道:「等我一下,很快就回。」
說完,推門而去。
我曉得她要去做什麼,乖覺等著。
很快,她就回來了,神色靜然地開始褪去身上外衣,僅剩白色薄衫,坐上床榻後,我能聞到她撐在榻上的手,縈繞著一股極淡的皂角香氣。
我轉個身,將臉朝內,心裡則撲通直跳。
她也躺進了被子裡,我忍不住蜷了下身子,她的聲音輕輕在枕邊響起:「睡了?」
「洗個手也要這麼久,我自是睡……睡了。」
「我方才剪紙,手上沾了紅屑,方才特地洗得乾淨細緻些,可是為你著想。」她的聲音平靜,繞進我的耳中。
真是,這……這種事,做什麼非要答得這么正經。
「我用熱水洗的,手不會似先前那麼冰冷了。」她又道,聲音竟越發變得正經了。
「就算用天山神水洗的,也無用。」我道。
「那倒是,你等太久,現下不需要了。」她淡淡道:「那睡罷。」
我氣急,之前被她那般勾纏,已然綺念如潮。想不到她轉個身,就成這樣了,這也忒壞了些。
等了許久,她都不答話,我實在克制不住,背過身去,嘴唇卻觸到了一片柔軟。她原來將臉貼我貼得分外近,我這一回頭,她又迎上來一些,竟是親到了她臉頰上。
她眼裡蘊著笑,將我摟個滿懷:「可算回頭了?之前竟不看我,還說要睡。」
唇角漾出的笑諱莫如深,哪裡有半分前一刻說話正經冷淡的模樣。
可想而知,她定是笑著這樣說出方才那一番話來的,著實可惡。
我又被她戲耍了一遭,臉頰滾燙,她卻握住我的手,牽引到她唇邊,道:「清漪,你的手好香,看樣子進屋前也洗得很乾淨,你打算對我做什麼,嗯?」
我道:「不,不做什麼,你想多了。」
她笑了下:「我發現一件事。」
「什,什麼事?」
「你也是個假正經,腦子裡在想什麼,我都曉得。」
「我沒有!」我急了。
好罷,其實……其實是有。
早就想這般愛憐著她。我想她想得快要瘋了,只是這種事,我根本羞於啟齒,念頭冒出來,又只得在心底偷偷藏好。
「你有。」她在我手指上咬了口:「我說你有,你就有。」
「那,那就是有。」我最終妥協,實誠道:「我也很想你。」
她滿意地微微一笑。
眼裡則晃蕩著水霧,在搖曳的燭火光芒下,裡面仿佛住著星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遮掩不了她眼裡秋水般的風情,反倒令裡頭的光華呼之欲出了。尋常女子的妖嬈,總是媚得很。她這種卻又不同,明明同樣勾魂攝魄,卻又看起來那麼端莊妍麗,不可侵犯,不可褻瀆。
我被她這般纏了一陣,哀求她道:「你這妖精,你,你……可饒了我罷。」
她故意擺出一副平常淡漠嚴肅的神情來:「什麼妖精,我是你媳婦。」
我哧地輕笑出聲,那聲媳婦,倒是分外受用。
她也笑了下,靠坐在床頭道:「過來,到我懷裡來,我想抱著你。」
我抬起腰身,依偎在她懷裡,她將我摟緊,兩人尋個甚舒服的姿勢相偎。
見她只是抱著我,將我當個軟枕頭,再無進一步動作,我忍不住道:「你……你怎麼也不曉得動一動?」
她明知故問:「什麼動一動?」
我埋在她懷裡,道:「不是洞.房花燭麼,自是要動……動一動的。」
她恍然點頭:「洞.房花燭。怎麼個動法?」
又來了。
我咬了咬牙,在她嘴唇上舔了下,再細細地來回輕刷著,一面觀察她的神情。
她微眯的眼眸終究睜開來,內里水波晃動。很快我就感到她攬住我腰身的手緊了許多,臉貼過來,回應著我。她的手緩緩往下,我保持著跪坐的姿勢,被她刺激得哆嗦了一下,不由又緊張起來。過得一陣,我已然雙腿發軟,幾乎歪在了她身上。
「你……你……」我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輕笑道:「我什麼?」
「我……我……」我又含糊了幾下,感覺幾乎要痙攣了。
她的聲音更柔了:「你又什麼?」
我緊緊抱著她,渾身發軟道:「我腿……腿疼,膝蓋疼……」
她連忙攬著我:「慢點,躺著。」
被她伺候著,躺了下去,她在我腿上輕輕揉捏著,用以舒緩,道:「現在好些了麼?」
我臉頰似火在燒:「不好。」
「怎麼又不好?我再幫你揉揉。」
「別……別揉。」我看著上方的她:「別揉了,你做點別的。」
她會了意,輕輕笑了下:「好。」
她將手墊在我脖頸下,讓我枕著她,跟著俯下了身。兩相來回糾纏,我感覺自己置身翻騰的海浪,時而高高拔起,時而狠狠跌落。有時浪頭卷得過高,令我想要求饒,有時卻又是溫柔的,像是細膩浪花帶起的泡沫,緩緩摩挲。
我愛她愛到簡直要發瘋,只恨不得給她最好的全部。
甚至我會認為我實在不夠好,不夠討她歡喜。要是她覺得我不夠好,日後不要我了可怎麼辦?雖然從她的眼神言語舉動中,我能感受到她對我極深的感情,但是她實在太好了,這令我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就像握住一個無上珍寶,明明她就是我的,但是我仍舊會擔心這,又憂愁那。害怕有人將她搶了去,更害怕,她會自己離我而去。
我一面想著,一面聽著窗外聲響。窗外寒風呼嘯,之前便有下雪的徵兆,飄了點雪粒子,現在也許是下雪了?誰知道呢。雪花總是沒有聲音的。
不過屋子裡火燭搖曳,漾著溫暖霧靄的光。
從進這間屋子起,一切的擺設,看上去都是那麼熟悉。
身邊抱著我的人,也是那麼熟悉,熟悉到眼角恍惚有種酸澀的感覺。
不知什麼時候,眼裡竟涌了淚花出來。
我怔了下,去抹自己的臉,心道我還真是不爭氣,這都能哭。
她瞧見了,變得緊張起來:「怎麼了?」
我緊緊抱住她:「沒,沒什麼。」
「我怕我沒控制好。你為何哭?」說話間,她的動作倏然停住了。我想提醒她,但是又難以啟齒。
我撫摸著她的臉頰:「沒……你很好。我歡喜來著,才……才哭的。」頓了頓,又道:「但是,又有點難過,我也……嗯……也不曉得自己怎麼了。」
她白皙的肌膚被火光一照,似落了一層蜜意,烏黑髮絲細膩,流淌纏繞其上,宛若撲在瓷白上的黑色鴻羽。
「為何難過?」她輕聲道。
「一切都太好了,我怕是夢來著。」我垂了垂眼,努力穩住聲音的顫抖:「看著這屋子,我……也覺得難過,總覺得以前好像來過似的。我的記性……記性總是出現混亂,這些記得,那些又記不得,根本不曉得如何是好。」
「不是夢。我是真的,這裡也是真的。」她唇角勾著暖如春風的笑意,不,相信春風也比不上她的笑。
握住我的手,將其貼在她的臉頰上,手心能感受到她呼吸間呵出的白色暖霧。
她柔聲道:「清漪,我愛你。除非我死了,否則永遠不離開你。」
我只覺得心都要隨著她這句話塌了去,心口緊緊絞著,原來歡喜到極致,也是能令人心疼的。
眼中灼熱的液體緩緩地淌下來。
她說她愛我。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跟我說。
我笑了下,作勢要去擦淚,她細細吻去我眼角的淚,之後在我耳邊道:「以往我覺得時間太多,一年又一年過去,實在太長了。夜裡總想著,天為什麼還不亮,白日裡又想著,日頭怎麼還不落下去,太慢了,時間快些過罷。以前的日子寡淡非常,也沒什麼認識相交的人,我刻意迴避與外人的交往。但是現在不同了,我和你在一起,總希望時間過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才好,日日夜夜待在你身邊,再也不離開你。」
我低低呼出一口氣,心口幾乎要裂開了。
她接著道:「如果可以話,我甚至希望,我和你的時光,是永恆的。」
「我也想和你永遠在一起。」我忍不住又笑了:「但是永恆是不可能的,傻。我們會漸漸年歲漸長,老去,最終化為塵土。」
她點了點頭,眸中若有所思,輕聲道:「你說得也是。」
我道:「不過在我化為塵土之前,都是和你在一起的。兩人的時間,還有很久。」
「很久是多久?」
我想了想,認真道:「我說過是一輩子的事。我們現下還年輕,餘下還有好幾十年呢,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都是嶄新的一天,一天一十二個時辰,每個時辰亦是有所不同。這般看來,自是很久,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