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阿基坦大領和波爾多城的權力中心;剛剛易主的羅昂行宮,是一座用米黃色大理石裝飾的華麗宮殿,和青灰色花崗基岩的宏闊城堡,所嵌合而成的宮殿建築群。此時,正舉辦著燈火輝煌的宴會。
炙烤得橙黃焦香的閹雞與乳豬組合;被羽毛和金箔、緞帶,裝飾成昂首挺胸姿態;紅酒烹製的勃艮第小牛肉;裹著麵包糊的羔羊肉排;洋蔥、肉桂與蔓菁填塞的的蜜汁肥鵝;奶酪板燒的兔肉和鴨脯……
就這麼大盤、大盆堆迭如山的,擺放在層迭交錯的雪白長桌上;與之相匹配的事色采鮮艷的肉凍、奶酪和布丁,滾燙流油的各種形狀餡餅和甘甜爽口的水果派;又間雜著牛、馬、羊肉的灌腸和濃湯。
更有當地十數種風味的葡萄酒和其他飲料,裝在帶著簡易開口的橡木小桶,或是雕刻精美的細頸銀瓶、花紋古樸的陶瓷容器中;又通過特製呈放的立架,可以輕易傾倒進賓客,端持的杯盞等酒具中。
而在這一切的場地正中,璀璨生輝的巨大銀質吊燈之下,正有數十名身穿各色華美長裙與鮮艷披紗、挽著鬢髮的妍麗少女;正在樂器聲中賣力的翩翩起舞;而努力取悅和吸引著四周斟酌歡笑的賓客。
就在內里的數十級雕花台階最高處;被天鵝展翅一般的乳白色走廊和左右數行的黃色立柱,所環抱和拱衛的水磨光鑒大理石高台上;卻是用數道若隱若現的織金輕紗帷幕,隔開了宴會大殿內的視線。
直到站在大殿之外的柱廊下,宛如雕塑一般的重裝王國騎士;接二連三的用矛槍和立劍、大盾,敲擊地面發出整齊劃一的振聲。大殿之內頓時就聲囂漸息。緊接著,才響起了一名傳奏官的大聲唱報:
「奉安達盧西亞、瓦倫西亞、薩拉格斯、塞維亞、巴利阿里、瓦倫迪亞、穆爾西亞、拉蒙查之地的共主,馬格里布和卡拉塔、伊夫里奇亞、澤納塔的保護者;唯真之主的大地代行之影;……問候西蘭的騎士王。」
而隨著這一系列通報聲,高台上的輕紗帷幕,也被用鑲嵌金銀河寶石的禮儀長槍,給逐層挑了起來;最終露出了端坐在包金高背座椅上的王者。這一刻,江畋卻饒有趣味的打量著下方一行薩拉森人。
他們身穿著厚重而寬大的絲綢袍子,身上還綴滿了閃亮的金銀和寶石飾物,就如他們高高矗立的大包頭上;區分身份地位的珠寶;再配合撐起拖曳身後的披風,就活像是一隻只盛裝打扮的火雞一般。
沒錯,他們就來自這個世界線上,碩果僅存的唯一帝國;由滅亡的伍麥葉王朝遺族,被稱為古萊氏族之鷹的拉赫曼,一手創立的國家。也被稱為後伍麥葉王朝,在東方史書記述為白衣大食別種;
但是他們在殿內所擎舉的豎旗,卻是一面寫滿了金色阿拉米文字聖訓的綠幅。據說源自拉赫曼帶領一支各族流亡者組成的孤軍,登上伊比利亞半島時,親手解下一塊綠頭巾綁在矛頭上作為進軍指示。
由此一鼓作氣擊敗併兼並了,伊比利亞半島上的眾多阿拉伯征服者後裔;挫敗了正當如日中天的滅國之敵,阿拔斯王朝所派遣的討伐軍;就此在占據了伊比利亞半島大部,因定都科爾多瓦城而得名。
王朝最高統治者為哈里發,掌握著全國的軍事、行政、司法和宗教大權。以遜尼派為國教,以馬立克學派的教法學說立法和執法。哈里發之下設侍從長行使首相職權,由各部大臣和樞密院官員組成最高行政會議(迪萬)。
全國分十數個省區,由瓦利(即高官/總督)負責軍政事務;司法權由哈里發委派教法官執行,並在都城設置設總法官以及教法學者團。日常保持有有10萬以上的常備軍,以及數量不等的王朝海軍。
而且,因為在這個時空某種蝴蝶效應的影響;初代的哈里發拉赫曼,通過萬里遠航和掙脫之後,進入地中海的唐人商船;聯繫上東方大夏國的前身,攻滅並肢解了如日中天的阿拔斯王朝的大唐遠征軍。
因此,籍著阿拔斯王朝覆滅的機會,科爾多瓦王朝討伐、擊敗並降服了,諸多北非的土著邦國和部落;獲得遠超過原本歷史線的領土,也一度跨海親征攻克了耶路撒冷聖城在內,大片地中海東岸領土;
雖然,最終年逾不惑的拉赫曼,因病抱憾死在了遠征敘利亞的大軍中,被葬在耶路撒冷城外的登宵大清真寺內。但是作為他的女婿,一名賽里斯人僱傭軍將領,卻成功將大部分軍隊帶回到了王朝本土。
也由此粉碎了諸多國內大領主,柏柏爾人酋長和部分將領,針對拉赫曼繼承人希沙姆一世的逼宮和叛亂;最終在內戰中將所有反對派和叛亂者擊敗。這位不具名的賽里斯人,由此成為王朝的輔政世系。
而後在阿拔斯王朝崩滅的一系列持續影響當中;科爾多瓦王朝由此吸納和收留了,大量來自阿拉比亞的流亡者,也繼承天方教世界中唯一的哈里發頭銜。唯有阿拔斯遺族在東非建立的海娜聯邦不承認。
後來,就是聖羅蘭建立的神聖布列塔尼亞聯合王國崛起,以及以光覆信仰為由的歷代騎士道征伐。在伊比利亞半島上廝殺拉鋸了數百年,相互消耗了十幾代人;雖然各有勝負和消漲,卻未能滅亡彼此。
因此,科爾多瓦王朝的歷代君主,大都奉行遠交近攻的國策,與永世/東帝國、東方阿巴斯故土的大夏,保持親善往來和通婚不絕。因此,在流傳下來的哈里發家族中,其實也不乏源自賽里斯的血統。
王朝最強盛時,在首都科爾多瓦城內,擁有西大陸最大的圖書館,二十七所學院,七百多座浴室/澡堂;相對於當時在法蘭克王國碎片上興起,普遍相對野蠻和蒙昧的西大陸國家,堪稱是文明高地。
當然了,時至今日的科爾多瓦王朝,歷經數百年間的多次中興——內亂——中心——分裂的循環;其實力和影響都不如往昔了。尤其是天球之變給西大陸帶來劇變的同時,也造就了諸多的割據分裂。
也就是現如今,王朝內部眾多泰法領主/諸侯、軍閥勢力的源頭;既有傳統遠征而來的阿拉比亞人和貝都因人,也有來自北非的柏柏爾人,遙遠的紅海葉門人,更有許多本地改信和皈依的前基督徒;
他們既在明面上尊王朝的哈里發為共主,但又在暗地裡與地盤犬牙交錯的聖王國領主暗通曲款、牽扯不斷;甚至還有保存自身實力,在王朝與聖國之間扮演著牆頭草,時而聯合時而對抗的往復橫跳。
因此,據說如今來自科爾多瓦的諭旨,只能通行在安達盧西亞在內的少數國土上。儘管如此,大張旗鼓前來覲見的科爾多瓦使者,對於占據波爾多的王國軍,雖然稱不上雪中送炭,但也算錦上添花。
相比科爾多瓦王朝在伊比利亞半島內陸的戰線上,只能勉強維持現狀的守勢和乏力;但在海面力量上卻維持一支,能夠與聖王國長期分庭抗禮的海軍;這也是這支使團,安然抵達波爾多的重要保證。
他們本來是要北上,冒險迂迴布列塔尼亞半島,從下諾曼第進入王國境內;執行相應聯繫西蘭新朝的外交任務。但沒有想到距離波爾多數十里外的加龍河出海口,就見到石橋港內的藍底笑面金陽旗。
而江畋既然願意公開接見他們,本身就是一個相當重要的態度;或者說初步的意向,已經在事先的交涉當中達成一致了。至少,在數年間的西蘭王國海面力量,還沒有足夠餘力投入大西洋方面對抗。
擁有長期對抗並牽制聖王國,海上力量的科爾多瓦王朝,就成為了西蘭某種潛在的天然盟選。而突然找上門來的科爾多瓦王朝使者,也同樣提出了希望結盟的提議;謀求針對聖王國後方的陸地牽制。
當然,通過某位沉溺於發酵葡萄汁的使團成員,江畋也得到一些內情。在至高王親抵前線的數路騎士道攻勢之下,十多個泰法領主/諸侯,已然相繼降服或是覆滅;兵臨王朝腹新安達盧西亞指日可待。
因此,在經過數日的秘密磋商和交涉之後;付出包括西地中海出口和北非領地的通行、通商權在內,一系列代價的新版瀆聖同盟初步達成。現在,只是按照已談妥的約定,進行最後一步的正式流程。
由科爾多瓦王朝的使者,呈上來自當代哈里發的禮物和國書;當眾宣布建立正式外交關係,互派常駐的代表/使者。並且通過宴會的現場,擴散和傳播出去。這本身就是對聖王國的一種牽制和威懾。
至於更加正式的同盟協定,還需待大部分條款相繼履行之後;那就不是眼前這些使臣,可以擅自決定了。因此,宴會的後半場,很快就變成了見證,並慶祝西蘭王國與科爾多瓦王朝正式建交的活動。
更加歡快和激烈的音樂被演奏起來,而之前退讓開的舞蹈少女,也重新回到宴會現場中;越發賣力的扭動身姿和腰肢,彷佛就要在下一刻摧折倒下,但又險而又險的騰躍而起,激起一陣又一陣驚呼。
下一刻,一名舞蹈到人群邊緣的女子,突然就像是失足或是脫力一般;在隱約迸發的鬨笑聲中,驟然倒向一名滿臉錯愕的年輕軍官懷中……而再度悄然離開的江畋,卻來到了金邊浮雕著月季的廊內。
在這裡早已等候著一名,來自北方布列塔尼亞的秘密信使。(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