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道信一把抓住了慧心禪師的衣袍,右手一抖,一柄寒光利刃瞬間出現在手中,臉上浮現出一絲猙獰的笑意,在眾人驚呼之中猛然間朝著慧心禪師扎了過去。
「釋道信,不可!」正德被這一驚變給嚇呆了,下意識的一喊之後,原本緊閉的外院大門也在這一刻被撞開,無數人馬手持刀劍沖了上來,一聲厲喝震耳欲聾,「關天印你敢!」
向傑衝進來的時候正好見到了釋道信利刃朝著慧心禪師扎了過去,頓時一聲大喝,腳下一個飛縱就沖了過來。
釋道信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吼叫嚇得一個愣神,手上的短刀也是頓了一下隨即才下意識的扎了下去,這一下給了慧心禪師一點反應的時間,身子往後一仰,躲過了致命一擊,這一刀直接扎在了大腿之上,頓時間血流如注,鮮血甚至直接噴到了釋道信的臉上。
「你混帳。」向傑急切之間不知道慧心禪師傷勢如何,手中長刀幾乎是在怒喝的那一剎那出手朝著釋道信力劈而下,與此同時十三司的隨行人員也在這一刻沖了上來,將所有人都圍在了這所殿閣之內。
關天印被向傑的突然趕到也給嚇了一下,以為自己的所謀泄露招來了薛洋手下的圍攻,所以想都不想直接反身就往外竄,隨即就被十三司人員阻擋,雙方從殿內打到殿外。關天印是宿將,武藝不是尋常十三司人手可以比擬,十來個人圍攻他一個短時間內硬是拿他不下,反而被他出手傷了好幾個。
搶到一柄橫刀的關天印表現得更加勇猛,但是那邊向傑也已經拿住了釋道信,長刀一個劈斬直接砍斷了對方的短刀,緊接著一個飛踢將其踹翻在地,隨後被身邊的親衛一把抓住。
顧不得緩一口氣的向傑匆匆查看已經被正德等人救了起來的慧心禪師,發現其暫時無礙之後沖了上去和關天印纏鬥在一起。向傑的加入讓關天印失去了逃生的機會,在和向傑纏鬥的同時,十三司圍攻人員迅速扔出絆索趁其一個不留神直接套住了左腿,失去了行動便利的關天印隨即就被向傑拿下,然後被捆成了粽子。
拿下了關天印之後的向傑抹了抹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吩咐其他人趕緊上前醫治慧心禪師,幫助他包紮傷口,忙亂了半晌之後此地才恢復了平靜。
「這位將軍闖我上門意欲何為?」向傑收拾好慧心禪師的傷勢之後,自己帶來的和隨後趕到的十三司大隊人馬開始里三層外三層將二祖寺和眾人圍的水泄不通,正德頓時無法維持淡定了,越眾走到向傑身前問道。
「意欲何為?本將還想問問大師聚集大批佛門僧眾,聽信關天印和釋道信蠱惑人心是意欲何為?釋道信罪大惡極,已被刺史府明令通緝,海捕文書已經張貼到了二祖寺院牆之上,大師難道不知?如此為惡之人二祖寺還敢收留?難道是想和我刺史府公開敵對不成?還是大師以為我舒州刺史府不會因為包庇罪犯將你全寺僧侶全部捉拿歸案嗎?」向傑冷笑道:「如今我舒州新政已經告一段落,我家主公也是時候收拾舒州境內的其他勢力了。」
「通知獨立營立即封山,將二祖寺所有僧眾全部拿下,送往刺史府問罪。今日凡是參與密謀造反之寺院,十三司立即派人上山,將其主持方丈全部帶回刺史府不得有誤。」向傑一道命令之後,很快在山腳下等待的李秀峰就帶著大隊人馬上山,直接將二祖寺內百餘大小僧眾全部抓走,司空山佛門聖地為之一空。
在隨後,十三司的人在向傑的親自指揮之下將二祖寺積累來所有和各地寺院、信徒以及其他勢力的往來信件也都帶了回去,獨立營留下一個大隊守備二祖寺,查封所有府庫,將查抄出來的百餘件兵器也緊急送往刺史府。這前後陸續數百名佛門中人被十三司和駐軍抓回府城,在百姓中引起了巨大的轟動。為此嚴明以薛洋和舒州刺史府的名義專門發布了一份公告,將此事的前因後果一一交代清楚,而後養傷之中的慧心禪師在和薛洋溝通之後也給舒州各大寺院送去親筆信將司空山上的來龍去脈告知那些不明就裡的其他中立的寺院。
中和元年四月十五,刺史府公開審理此次案件,薛洋親自坐堂,在十三司和刺史府捕快衙役搜集到的鐵一般的事實證據面前,正德開始供認自己確實串聯過信徒試圖對抗刺史府新政。
這句話一出讓前來觀審百姓譁然不止,舒州新政中得到了實惠,對於薛洋和刺史府擁護超出一切的百姓開始對於這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大師怒目而視,其後更是有不少有威望的人被百姓公推出來向薛洋陳明,要求立即處決這些身在佛門中卻不修德行的僧人。
藉助百姓群情激憤,薛洋當眾宣布了關於管理佛道兩界的宗教司以及對於各佛道院等所屬田產納入到新政稅收之中的決定,同時當眾向所有人保證,舒州刺史府執法不問出身,任何人違法皆應依法嚴懲。
這一舉動得到了所有百姓的擁護,正德為首的二祖寺首腦僧眾被立即押赴刑場處決,同時抄沒二祖寺所有資財也全部充公,田地重新分配給百姓。其餘參與二祖寺集會的其他寺院僧侶也全部被判刑,所在寺院的寺產該沒收的沒收,沒有給佛門留下絲毫的情面。
在審理完畢之後,刺史府在尚未完成內部機構重組的情況下,正式成立宗教司,由慧心禪師和刺史府專人聯合辦公,徹底清查舒州境內所有佛道兩界的寺院、道觀名錄,對於所有的僧侶、道士等等全部錄入名冊,發放官憑度牒,同時發布宗教司第一號宗教令,各處佛道寺院道觀收容門徒必須得到宗教司批准,沒有官憑度牒的僧侶一律以逃民處置,罰勞役三年並且責令還俗,所在寺院道觀也要接受嚴懲,情節嚴重者直接取消道觀寺院稱號。
如此一來,佛道兩界肆意招收門徒,接受香火的現象得到了極大地遏制,刺史府及其各縣衙門對此進行了最大限度的監督,甚至一段時間之內許多外來僧侶和遊方道士都被誤抓。不過在正德等人事件在百信心中的影響尚未消除而且伴隨著府城內的消息逐漸擴散到周邊縣域的時候,這股敵視風波尚未過去,就算是有矯枉過正百姓也都沒有多大意見,反倒是這段時間前往各處寺院道觀朝拜和捐送香火的百姓大減,不少小寺院小道觀甚至不得不派人到宗教司求助。
「宗教司對於周濟困難的寺院道觀可以適當補助,協助地方發還部分田地,但是佛道主體還是清心寡欲,務實修行,一如佛光寺諸位大師那般身體力行。」薛洋和已經差不多傷勢痊癒的慧心禪師道:「刺史府已經考慮在將每年從寺產中收取的稅收撥出部分轉款,由宗教司處置。另外宗教司作為刺史府的正式機構,需要向其他機構一樣,詳列清單,以供民政司查驗。」
慧心禪師和身邊刺史府派過來協助的黃敏點了點頭,這一點兩人都明白,雖說是專款,但是民政司查驗帳目已經成了薛洋手下各部的一個常態了。而且這些基本上也都是黃敏的事,慧心禪師還要奔赴各地,安撫那些受到衝擊的寺院和信徒,防止這些人走極端再次釀成大禍。正德事件的爆發讓佛門信譽在舒州民間一下子降到了極點,二祖寺為首的眾寺院甚至一段時間內被當成過街老鼠,幾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所以慧心禪師是抱著傷體強行前往二祖寺坐鎮了一段時日,協助二祖寺完成重組,避免了禪宗聖地從此沒落。
正德事件和宗教司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薛洋和嚴明開始認真研究刺史府機構改組的問題,而袁襲和十三司而開始沿著關天印和釋道信的線索繼續深挖追查,開始把釋道信身上關於淮南節度使府的線索給撿了起來。
中和元年五月初,也就是向傑親自趕赴揚州的時候,薛洋在刺史府宣布刺史府內部機構正式重新編組,由於無法公開使用六部制度,索性直接將民政司升級為民政部,由嚴明領銜,下轄吏司、戶司、禮司、工司、宗教司、刑司、農商司七個司一級機構,統籌處置舒州境內的所有民政事務。這七司的職權劃分和以往的六部也有所不同,如原本歸戶司管轄的農工商三業被劃分出來,由此可以極大提高工商兩業的地位,使其有了直屬部門領導。如此則戶司的職責就變成了專職稅收政策制定和收取,財政收入的核准和支出等,和後世常見的財政部職能貼合度越來越大。而七司之中兵司更是直接被薛洋剔除,直接成立了和民政部地位齊平的軍政部,由袁襲負責。軍政部分成三司,十三司提升一級,成為專職刺探的情報機構。後勤司職責不變,但是也開始逐漸細化,將原本龐大的機構組成劃分成新兵處、軍法處、兵備處和直屬處。而最主要的作戰司則由陸翊監管,實則由袁襲代為處置日常事務。
這樣分組其實還有很大的問題,但是不論是薛洋還是嚴明和袁襲兩人都覺得在舒州一隅之地倒也不用組建規模龐大的政務機構,以免開支過大,讓原本就有壓力的財政再次出現危險信號。不過新改組後的刺史府卻更加的精煉,長期以來職權劃分不清晰的現象得到極大地改觀,秩序井然之後,各司也開始紛紛履行職責,在已經恢復平靜的舒州把以前荒廢的各項政事重新撿了起來。
舒州內部機構改組意味著新政留下的隱患已經逐步消弭,在薛洋為首的刺史府一連串的出手之下不僅僅民間的反對勢力對一一擊毀,就連原本占據著大量土地的佛道兩界也在宗教司的約束之下逐漸納入到正規,整個舒州迎來了一個和平發展的時期。大量的商貿往來和新進的家族豪門開始在這一波改革當中得到實惠,逐步崛起。而以徐興夏為首的外來豪商則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舒州,從而導致了舒州的繁盛更勝從前。
舒州偏居一隅但是卻日益繁盛,讓外界更多的目光開始注意到這個大別山山腳長江沿岸的地方,也就有了更多人開始打這個地方的主意。
在向傑前往揚州不久,十三司就查明了釋道信此前暗中聯絡的淮南節度使府的上線,但是得到消息的袁襲卻很無奈的拿著情報找到了薛洋。
「這麼說,這個呂用之也在打舒州的主意?所以揚州那邊才對我驅逐林度視而不見,準備關鍵時刻摘桃子?」薛洋看著情報驚疑不定道:「釋道信和關天印有沒有交代是呂用之找到他們的還是他們主動找到呂用之的?」
袁襲知道薛洋的心思,如果是呂用之先找到關天印等人,那麼自己再去找對方已經沒有用處,舒州和揚州的節度使府的直接衝突已經不可避免,但是如果是反過來的那麼說明呂用之對舒州沒有過多的關注,純粹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甚至從結果來看拿了錢財也未必幫人消災。至少在釋道信和關天印失去蹤跡這麼長時間,呂用之也沒有派人前來。
袁襲苦笑道:「我會讓十三司抓緊審問釋道信的,但只怕是兩邊都有心思,所以才會一拍即合。主公,如果高駢真的追問主公罪責,我等是否應該提前商議對策?」
「追究罪責到不至於,高駢此時估計沒這心思,他現在應該是滿心都在想著如何應對黃巢從關中衝出之後唐皇即將的徵召令呢。」薛洋搖了搖頭道:「只是得罪了呂用之這個奸佞小人,只怕以後會被他算計了。傳令向傑,讓他見機行事吧,呂用之可用則利用之,不可用就不要白費心機。」
「只是他這條路走不通,就只有冒險走另外一條路了。」袁襲也是跟著嘆息一聲轉頭看了看西邊沉吟不語。
「看樣子軍師已經想到了?」薛洋倒是沒有那麼悲觀,反倒是饒有興趣的看了看自己這位巧思機變,幾乎算得上是謀算無雙的軍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