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蓨縣周主簿

  「阿翁,阿娘,厚兒去李府照顧一下崔兄!這幾日便先不回來家裡住!」

  「行!厚兒,記得和人家打好關係!唉,厚兒,你手裡拿著誰的劍?可別亂拿人家的!」

  腰間懸掛三根小竹筒,以及一個小葫蘆,伏子厚藉口要住在李府,便拿著崔文瑾的劍,離開家中。

  伏子厚沒有回頭,生怕自己有一瞬間的猶豫,或者是遲疑,都會被家人看出異常。

  蓨縣的府衙內。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啊?」

  蓨縣主簿周浩,正眉頭不展的來回走動。

  雖說蓨縣已經盡力,不斷派人前往清河救援,但眼下只要清河之圍未解,在人家存亡之際,說再多都沒用。

  王縣令也知曉這點,故而眼下正在李府,與崔氏等人商議。

  「大人,大人!」

  看著心腹衙吏急匆匆的跑過來,周浩連忙上前。

  「情況怎麼樣?」

  周浩詢問道。

  衙吏搖搖頭,氣喘吁吁的看著周浩。

  「大人,全都敗了……」

  衙吏苦著臉,對著周浩稟報導,最後一支馳援清河的人馬,也被張金稱麾下部曲,殺得全軍覆沒,將領也被砍下首級。

  「什麼!」

  周浩聽到心腹的話,整個人都愣在原地,怔怔的看著清河方向的天空,神情有些絕望。

  這幾日馳援清河的兵馬,居然全都被張金稱打敗,無一支能夠倖免。

  眼下,連最後的一絲絲希望都沒了!

  「大人,那張金稱非是一般賊人!當年左翊衛將軍段達,就被張金稱打敗,而後武賁郎將王辯,也率領大軍,與清河郡丞楊善會、平原通守楊元弘,一起領兵圍剿張金稱,結果若非楊善會挑選精銳部隊五百人,奔赴王辯處,王辯都要被張金稱所斬殺!這次,張金稱顯然是來報仇的,顯然勢必要殺楊善會!」

  衙吏對著周浩說道。

  在衙吏眼裡,蓨縣已經盡力,畢竟那張金稱實在太過厲害,別說蓨縣,就是整個信都郡、清河郡,唯一能與張金稱交戰的,也就僅有楊善會。

  可偏偏上個月王須拔攻下高陽郡,與魏刀兒,各自在北邊大肆掠地,清河、信都、平原、渤海四郡的兵馬,已經全部被調到北邊。

  那張金稱定是也想借著這個機會,除掉最大阻礙楊善會。

  「那竇公可有消息?」

  周浩沒有理會心腹的話,而是想到什麼,急忙詢問道。

  衙吏苦著臉,搖搖頭,欲言又止,看著周浩仿佛被抽掉力氣的模樣,這才嘆口氣,還是說出心裡話。

  「大人,那清河郡丞楊善會,剛正不阿,以清廉正直而聞名,早些年領兵四處圍剿反賊,死在其手裡的反賊首領,數不勝數,提及楊善會的名字,反賊無人能不恐,加之楊善會素來厭惡反賊,與反賊勢不兩立,恐怕此刻除了竇公有心,就連竇公麾下的猛士,都一心想要楊善會死!」

  衙吏對著周浩勸道,讓周浩不用再抱著幻想,眼下清河縣已經是個死局。

  「這該如何是好啊?早年崔氏對我有提拔之恩,若不能解清河之圍……」

  周浩語氣有些茫然,只要清河之圍一日不解,他便無顏面對崔氏族人。

  「想辦法,再去招募一些男丁!實在不行,便由本官親自領兵!」

  周浩無奈的說道,依舊沒有放棄。

  衙吏臉色大變,他比誰都清楚,主簿周浩就是一個普通士人,這輩子活了四十多年,都沒摸過幾次劍,更別說上馬領兵,這幾日從蓨縣衙吏,蓨縣守備之中,挑選出來的將領、猛士,無一例外,與張金稱交戰非死即傷,這周浩去,豈非白白去送死。

  然而衙吏勸解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身後腳步聲傳來。

  「大人,此人說前來領兵,要去清河解圍!」

  一名衙吏來到周浩面前稟報導。

  周浩與心腹聞言,不由得把目光看向走來的少年。

  「胡鬧!戰場豈非個人兒戲,說領兵就領兵?把人帶出去!」

  周浩呵斥一聲。

  見到伏子厚如此年輕的模樣,周浩腦海里的第一反應,便是少年很可能被人慫恿,或者就是一時衝動。

  於是周浩氣不打一處來,立刻讓衙吏把人帶走。

  在周浩眼裡,少年勇氣可佳,但恐怕還從未上過戰場,從未看到過亂刀砍死的人,就算少年有膽氣,不臨陣怯逃,但那領兵之舉,事關成敗上千條性命,豈能輕易交給一個素不相識的少年。

  當這士卒還差不多!

  「大人,他……他有崔氏信物!」

  衙吏聽到周浩的話,有些為難,方才若非看到崔氏信物,他也不會帶少年來到這裡見周浩。

  「崔氏信物?」

  周浩聞言,皺起眉頭,有些疑惑,不由得看向少年打量起來,

  直到這時候,仔細觀察的周浩,方才注意到,少年手裡的劍有些眼熟,似乎是……崔氏女,崔文瑾的愛劍。

  周浩見過那把劍,或者說對那劍鞘上的一個雕花圖案有點印象。

  「足下與崔氏,是何關係?」

  示意稟報的衙吏先退下,周浩望向伏子厚,這時候態度不由得端著一點,抬手詢問間,語氣也客氣許多。

  清河崔氏,在河北任何地方,任何府衙,都有這個分量。

  若少年與崔文瑾有關係,那少年就算犯什麼事,在抓起來之後,也都是要去與崔文瑾說一聲。

  「伏子厚,拜見周主簿!子厚與崔氏,既是合作……」

  伏子厚來到周浩面前,對著周浩拱手還禮道,不等周浩詢問,便從懷裡掏出崔禹哲的木牌,交給周浩。

  「也是好友!」

  伏子厚發現崔氏的名頭,當真好使,怪不得那麼多人,提起崔氏便很興奮,一臉嚮往。

  看著周主簿前後的態度就看得出,崔家的名頭當真很有用。

  「崔禹哲……」

  周浩見狀接過木牌,看到上面的名字後,神情一怔。

  因為前幾日,崔禹哲便來到他這裡,把募集到的兵馬帶走,去馳援清河。

  可周浩已經聽說,崔禹哲已經兵敗,身負重傷,回到蓨縣,如今就在李府休養。

  眼下,看著面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周浩微微皺眉,一時間有些猶豫,按道理,既然少年能拿的出崔禹哲兄妹的信物,他應該相信少年。

  但看到少年的年紀,如此年輕,周浩生怕,少年帶著蓨縣的壯丁,是去白白送死。

  「今日子厚前來,是想要人!」

  伏子厚看著周浩,輕聲說道。

  安靜許久。

  周浩一直都有些猶豫,但最終看著木牌,還是嘆口氣。

  「需要多少人?」

  按道理,周浩不應當說出這句話,畢竟眼下清河之圍未解,只要有人願意領兵,周浩應當是巴不得召集所有人,全都給對方帶去。

  然而眼下看著面前年紀輕輕的少年,周浩實在有些不安。

  這幾天下來,能招募到的男丁,已經越來越少,若不是看到這少年有崔氏的信物,周浩都不會把任何一個男丁交給這少年。

  「這幾日,蓨縣前往馳援清河的兵馬,死傷慘重,尚能交戰的士卒,已經不到一千人,招募到的男丁也越來越少,我拿不出太多給你!至少眼下拿不出!」

  周浩一邊與伏子厚說出眼下的情況,一邊把木牌還回去,示意伏子厚考慮清楚,這是領兵,不是兒戲,並且眼下蓨縣能拿出來的男丁,已經不多,大部分都是之前的敗兵。

  若是招募,已經來不及。

  「不到一千?那麼少?」

  伏子厚微微皺眉,怪不得在李府的時候,那些士人權貴都在說,如今的情況,根本毫無辦法。

  「剩餘的人馬,子厚不會全要!還請周主簿能應允,讓子厚自己去挑人!」

  伏子厚拿回崔禹哲的身份牌,放在懷中後,對著周浩抬手說道。

  「挑?」

  聽到伏子厚的話,原本還以為伏子厚會說要所有人男丁的周浩,以及周浩的心腹衙吏,全都楞在原地,面面相覷。

  這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居然說要親自挑人!

  這少年他才吃過多少飯?才見過幾個人?居然說要自己挑人!

  「可……我已經說明,人馬已經所剩多少!」

  周浩皺眉,嘆口氣,提醒伏子厚。

  不管少年是從何處聽說,一些名將領兵時,都會挑選精銳,但眼下蓨縣的情況,殘餘的兵馬本來就沒多少,都是此前援救清河,兵敗逃回來的敗兵。

  這本來在兵馬更多的時候,那些兵馬都打不過張金稱,如今都是敗兵,這少年還要挑人,周浩怎麼想,都覺得這少年在胡鬧。

  這一刻,若非這少年有崔氏的信物,周浩都想把人趕走。

  周浩也聽說過,很多名將領兵時,都會在軍中挑選精銳,當初清河郡丞楊善會,也是從軍中挑選出五百精銳,方才大破張金稱。

  但周浩更清楚,別說其他名將都是領兵多年,對大軍知根知底,就是楊善會,當初也是耗費時日與精力,反覆挑選,這才在戰前選出五百精銳。

  從沒聽說過,那個將軍,在當日挑選兵馬的。

  眼下,面對清河的情勢危急,面對兵敗逃回蓨縣的殘兵敗將,這少年上來就說自己挑人,周浩都懷疑,這少年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周主簿的確說過,兵馬所剩不多,但周主簿並沒有說,蓨縣的牢房內,還有多少囚犯?」

  伏子厚輕聲說道,看向周浩,也看向一旁的衙吏。

  「囚犯???」

  周浩與衙吏聽到伏子厚的話,全都面面相覷,這一刻看著面前的少年,很快想到少年的打算。

  這少年!

  是打算帶領蓨縣的囚犯,去清河解圍!

  得知少年的想法後,剎那間,周浩與一旁的衙吏,二人頓感頭皮發麻,不由得滿臉震驚的看向少年。

  「這少年,居然想要動用囚犯!」

  周浩看著少年,神情有些恍惚。

  至少對於周浩而言,這輩子,還從沒見過,有人在他面前,說出那麼瘋狂的想法。

  但隨之而來的,也是一個希望。

  對啊!!

  囚犯也可以作為兵馬!這種情況在幾十年前的南北朝,並不少見!

  雖然幾十年間,隋朝盛世,兵強馬壯,再也沒有出現過南北朝的情況,但眼下對於清河之圍而言,的確是一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