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案前端坐,蔣琬旋即打開食盒,將兩碟小菜和一壺好酒擺上案面,而後就這麼似笑非笑的看著黃忠。記住本站域名
黃忠平靜地掃了眼酒菜,淡淡道:「沒有食具嗎?」
蔣琬一拍腦門,致歉道:「瞧我這記性,居然給忘了。」
說著,忙又從食盒裡拿出一雙木筷、一隻酒盞,鄭重地放到黃忠身前。
黃忠沒有任何猶豫,抓起酒罈便給自己斟了一碗,隨後端起酒盞,就要一飲而盡。
可嘴唇還未觸碰到盞沿,蔣琬卻伸手攔住了他,與此同時玩味道:「老將軍,可知今夜是韓太守讓我來探望您的嗎?」
黃忠放下酒盞,一對虎目望定蔣琬:「知道。」
雖說黃忠下獄後未曾受到酷刑,但這地方暗無天日的,環境之惡劣,他又怎會好過呢。
整整一個月,他非但身形消瘦了不少,起色顯蒼老了許多,唯獨一對虎目依舊炯炯有神,威嚴凜冽,被其盯上,奸邪之徒還真就難免心生畏懼。
但蔣琬卻不動如山,依然笑裡藏刀:「老將軍既知這酒是太守送來的,就不怕有毒嗎?」
黃忠哈哈大笑起來:「就算真有毒,那又如何?老夫戎馬半生,雖未立下過赫赫戰功,卻一向盡忠職守。君要臣死,臣自當領命。何況韓太守既要殺我,就說明他明日已決意開城投降了,若以黃漢升一人之命,能讓全郡百姓免於戰火屠戮,也算死得其所了!」
說罷,再次端起酒盞,面不改色一飲而盡,完全沒有任何懼色或猶豫。
面對生死,還能有如此坦然,此等英雄氣概,真不是尋常之人能擁有的。
或許這也算是「秀才遇到兵」吧,任憑你如何巧言令色、能說會道,可人家錚錚鐵骨、剛正不阿,你能拿他怎樣?
蔣琬苦笑著搖了搖頭,竟出乎意料地又從食盒中拿出一副碗筷,說道:「長夜漫漫,老將軍若不嫌棄,就讓晚輩陪您喝兩杯吧。」
這讓黃忠有些意外,自從被打入大牢後,他其實心裡很清楚,自己是絕沒有生路的,只是早晚的事。因為他很了解韓玄這個人,深知他非但小肚雞腸,更精於權謀詭計。既然認定自己私通劉備,就不可能留著自己這個禍患。
如果今夜韓玄親自來,那說明韓玄或許還有些氣魄,想讓自己幫他堅守城池,抵禦劉備的大軍。可當見到是蔣琬的時候,黃忠就心知肚明了,韓玄絕對是準備投降,忌憚自己會對他不利,因而派人來秘密處決。
黃忠幾乎是抱著必死的心,可誰料想,當下蔣琬卻說要與他共飲此酒。
這他就不懂了,心道:要麼是這小子活膩歪了,要麼就是酒中本無毒,只是韓玄在試探他的忠心,實際上依舊要靠他去堅守城池。
黃忠畢竟是個耿直的武將,心裡哪有那麼多鬼心思,所能想到的也莫過於這兩點。
但事實上,其中原委還真沒他想得那麼簡單。
蔣琬無視黃忠驚訝,更不管人家同不同意,自顧自捧起酒罈,給自己斟了一盞。
他先是輕啜了一口,砸吧了幾下嘴,忽地眼睛一亮,忍不住贊道:「太守府中的酒果然名不虛傳,還真就醇香清冽,回味無窮。——好酒,好酒呀!」
蔣琬突然反客為主的在那邊品酒,倒是讓黃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細琢磨了一番,試探著問道:「韓太守莫非不準備投降?」
蔣琬忙揚手,示意黃忠先別打擾他,待咕嘟咕嘟講一盞美酒喝盡,他這才大舒了一口氣,那模樣,怎一貪杯的酒鬼了得。
用袍袖抹去鬍鬚上的酒漬,蔣琬這才開口道:「劉備兵不血刃收取三郡,整合了五萬兵馬,加上關羽、趙雲等良將,我們若不降,難不成還能打?」
黃忠嘆息一聲,忍不住苦笑:「兵力懸殊,確實無法相抗衡,降了也好,起碼城中百姓不會遭殃。不過……」
忽而滿含深意地看向蔣琬:「韓太守就不怕我真有通敵之意嗎?要知道,對於如今的劉備來說,一個還算有用的武將,或許比一個玩弄權術的太守,要有價值得多。萬一我心懷怨恨,暗中掣肘,他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吧?」
蔣琬點點頭:「沒錯,所以韓玄今夜讓我殺您。」
雖說早已料到,但蔣琬如此直白,還是讓黃忠挺意外。
黃忠道:「那公琰你為何不動手呢?」
蔣琬搖搖頭,微笑道:「老將軍說笑了,其實晚生已經動手了,不過不是現在,而是劉備出兵的那日。」
黃忠一愣,不解道:「公琰你這是何意?」
蔣琬眼中浮現出一抹殺意,冷笑道:「今夜一定有人死,但死的不是老將軍您,而是長沙太守韓玄!」
黃忠不傻,這難道還明白不過來,當即倒吸一口涼氣,直指蔣琬:「蔣公琰,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謀反!」
面對黃忠的呵斥,蔣琬毫無懼色,顧左右而言他:「老將軍,晚生斗膽一問,韓玄在位的這十年來,長沙郡如何?」
「這——」
黃忠不知該如何回答,作為一個在長沙郡駐守了大半輩子的守將,他打韓玄任職的第一天起,就一直默默看著。
這裡雖非故鄉,卻勝似故鄉。
十年來,長沙郡雖不至於十室九空,但百姓的日子卻也並不好過,當權者胸無大志,一心只貪圖享樂,大小官員皆阿諛之輩,平日裡聲色犬馬、不務正業,致使民不聊生,賣兒賣女之事屢見不鮮。作為武將,他所能做的,只是剿滅匪盜,抵禦外患,但朝堂內外的腐敗,他又有如何去挽回呢?
見黃忠默不作聲,蔣琬嘆了口氣,幽幽道:「老將軍,晚生知您忠義,若今夜您不在這地牢之中,想必定會去保全那韓玄,所以晚生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離間您與韓玄,讓他誤以為您私通劉備,將您打入大牢。」
黃忠苦笑:「沒錯,若我在,定不會讓你們謀反。韓玄固然貪圖享樂,有失職之罪,卻罪不至死。何況明日他便會開城投降,屆時荊州四郡由劉備管轄,我聽聞其素來仁德寬厚,想必從今往後,百姓定能安養生息。你們又何必多此一舉,非至韓玄於死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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