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她不會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陛下請過目。」

  方才出去的內監取了聖旨過來,雙手奉到乾元帝跟前。

  乾元帝接過,展開細瞧。

  大殿內頓時靜了下來。

  李璨也學著眾人,一雙黑黝黝的鳳眸滿是好奇地看著乾元帝的動作,袖中的手卻死死地掐著手心,心似乎揪成一團,幾欲窒息。

  乾元帝看了片刻,伸出一隻手。

  那內監忙將預備好的皇帝之璽奉上。

  乾元帝取過玉璽,在詔書上摁下印記:「這便宣吧。」

  「是。」

  內監接過詔書,立於高台之上,揚聲宣讀。

  「太子趙晢,年近弱冠,為人克己復禮,端嚴有度,待臣下仁厚禮賢,於國事勵精圖治……」

  「今有周氏嫡次女周羨如行端儀雅,禮教克嫻……」

  「朕特下旨賜婚,望汝二人日後同心同德,盡瘁事國,勿負朕所望……」

  李璨有些恍惚,覺得這聲音似乎在耳邊,又似乎很遠,她好像一字不落地聽進去了,又好像不曾聽清。

  聖旨一下,大殿內頓時熱鬧起來,恭賀之聲不絕於耳,又有不少人離席敬酒,你來我往的,熱鬧非凡。

  李璨坐在那處,腦中渾渾噩噩的,方才怕大伯母憂心勉強吃的幾口東西,似乎在喉頭涌動。

  她知道不能繼續在大殿內待了,只恐會吐出來,那樣便太過失態了。

  「大伯母,這裡面太悶了,我想出去透透氣。」她轉過小臉,若無其事地看向林氏。

  「大伯母陪你。」林氏不放心她。

  「不用的,大伯母。」李璨擺擺小手:「我一會兒就回來。」

  「那你別走遠了?」林氏不放心地叮囑她。

  她本怕這孩子傷心,但見她除了臉色有些微蒼白之外,並無異色,應當是真嫌這殿內太悶了吧。

  望著李璨帶著糖糕走出去的身影,她不禁含笑搖了搖頭,她本以為這孩子心裡早有太子,見太子賜婚一定會傷心難過。

  眼下看,是她多慮了,想是這孩子年紀尚幼,還不曾開竅呢。

  李璨跨出大殿的門檻,卻瞧見殿前廣場之上燈火通明,許多內監與宮女來回穿梭忙碌。

  她強忍著心口的難受,儀態端方地穿過廣場,出了集英殿。

  殿門外,前頭有一池碧水,四處蔥蘢的花草上懸著的宮燈倒映在水面之上,瞧著頗有意趣。

  她加緊了步伐奔入,蹲下身在花草的掩映下張口便吐。

  「姑娘,沒事吧?」糖糕心疼極了,忙替她拍著後背順氣,眼眶都紅了。

  李璨本就不曾吃幾口,並未吐出多少東西,但卻乾嘔了許久才停住,她蹲在那處一動不動,昏黃的燈火照亮她精緻無瑕的側顏,淚珠兒順著蒼白的小臉直直地往下滴。

  「姑娘……」糖糕嚇壞了:「您別哭,有什麼事咱們回去再說……」

  她有心想去請大夫人來,可又不敢丟下姑娘一人在此,心中真是焦急萬分。

  「璨璨?你在哪裡?」

  不遠處,傳來趙音歡的聲音。

  「是九公主。」糖糕聽出來了。

  「我沒事。」李璨接過她手中的帕子,擦了一把眼淚:「你應一下她。」

  糖糕見她不哭了,才鬆了口氣,站起身揚聲道:「九公主,我們姑娘在這處。」

  李璨隨後站起身。

  糖糕忙扶著她往趙音歡的方向走。

  「璨璨。」趙音歡走上前,湊近了笑嘻嘻地問:「你出來怎麼不叫我?」

  她瞧見李璨很是歡喜,迎上去就握住了她的手,方才在大殿她便想招呼璨璨來著,奈何坐得有些遠,不大方便。

  她身後,幾個宮女跟上來站住了腳。

  「不是,我方才有些難受,有水嗎?」李璨勉強揚起唇角,露出些許笑意來。

  「你又吐了?」趙音歡一聽便知,忙朝那幾個宮女伸手,立刻有宮女送了一盞水上來。

  糖糕忙接過水盞,伺候李璨漱口。

  李璨清過口之後,才點點頭回趙音歡道:「方才上的那道如意鱖魚太腥氣了,一時不曾忍住。」

  「是因為魚腥嗎?」趙音歡有些意外:「我還以為是父皇給六皇兄賜婚,你一時承受不住……」

  「怎會?」李璨彎眸笑了,清澈的眸子在晃動的燈火中似瀲灩起盈盈水波:「他被賜婚,我求之不得呢,往後他可就分不出神來一直管著我了。」

  「當真?」趙音歡將信將疑:「我從前一直以為你心裡是有六皇兄的,還想勸你別在他這一棵樹上吊死呢。」

  「那是你想多了。」李璨上下打量她:「對了,你怎麼樣了?傷都好了嗎?」

  「都好了呀。」趙音歡攤開手,歡快地蹦了蹦:「你看,活蹦亂跳的吧?」

  「好了就好。」李璨放心了:「我之前一直想到宮裡來瞧你的,可惜不曾等到機會。」

  「我知道的。」趙音歡拍了拍她的肩:「你我之間,不必多言。」

  李璨抬眸,與她相視一笑。

  「那咱們明日去聽戲,吃酒,慶祝一下你半解脫了,你敢不敢去?」趙音歡上前挽住她。

  「別同我用激將法。」李璨輕輕推了她一下,小臉上的蒼白在叫夜色全然掩映了:「你能出宮,我就能去。」

  「放心,我肯定有法子出去。」趙音歡胸有成竹,又憂心她:「不過,萬一六皇兄再去捉你怎麼辦?父皇今兒個可不曾鬆口說不讓他管你了。」

  「他才有了未婚妻,周家明日定然也要辦宴席的,以後還會有各種宴請,這幾日他應當顧不上管我。」李璨垂著濃密的鴉青色長睫,輕眨間猶如蝶翼撲閃:「不然咱們換個地方吧?上次,趙明徽不是說他知道西池那裡有一個好去處的嗎?」

  西池在帝京城西門外,是個地域極廣的湖泊,一年有三季是用來練帝京水師的,只有夏季才許人去瞧景致。

  是以一到夏季,西池邊總是熱鬧非凡。

  西池邊上設有不少鋪子,都是很有趣的去處,她從前從未涉足過。

  「咱們出城去?」趙音歡摸了摸下巴:「這個主意好,這樣六哥想找也找不到咱們,等會兒我就去跟趙明徽說。」

  她說著,想起一樁事來:「對了璨璨,阿鷂回來了,咱們帶她嗎?」

  「阿鷂?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曾聽聞?」李璨清澈的眸子中滿是疑惑。

  阿鷂全名夏婕鷂,是長樂長公主的養女,與李璨三人也是自幼相熟的。

  她本是長樂長公主的準兒媳婦,可不料天有不測風雲,長樂長公主唯一的嫡子去邊關歷練,為國捐軀了。

  夏婕鷂追隨著長樂長公主在邊關為故去的未婚夫守靈,已然三年了。

  長樂長公主有感於她的痴情,便認下她做了養女。

  「也就今日,隨周漢青一道回來的。」趙音歡解釋道:「父皇這接風宴辦得又迅速又隆重,便無人在意到七皇姑她們回來的事。」

  長樂長公主是乾元帝的胞妹,排行第七。

  「那她們怎麼不曾來赴宴?」李璨不由問。

  「這麼遠的路,舟車勞頓的,七皇姑她們是女子,哪裡比得了那些兒郎。」趙音歡道:「想來,是累著了,到帝京都沒進宮,便回長公主府休息去了。」

  李璨微微頷首。

  「璨璨,要不咱們還是不叫阿鷂了吧。」趙音歡想了想道:「她素來最是端莊守禮,與咱們不同,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喊她的好。

  改日咱們一道去瞧她就是了。」

  「也好。」李璨心不在焉的,並不大在意。

  「好了,咱們快進去吧。」趙音歡牽過她:「出來時間太久了,不妥。」

  李璨其實想就此回去,但趙晢才被賜婚,她就提前離席回家,不免叫人詬病,或許還會被有心之人利用起來,大做文章。

  想到此處,她便歇了心思,任由趙音歡牽著,回了集英殿。

  趙晢遠遠地瞧了她一眼,一直微攥的手鬆開了。

  李璨垂著眸子,不曾瞧向趙晢那處,趙晢是有婚約的人了,她不會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坐回大伯母身邊,趙音歡先去與趙明徽說了話,回頭又來找她了。

  林氏面帶笑意,柔和地瞧她與趙音歡言笑晏晏,不時便開懷的笑一笑,不像傷心難過的模樣,才算是徹底放了心。

  但也有些遺憾,這孩子與太子是極為般配的,便是家裡的婆母也都覺得,太子對這孩子有所不同。

  只可惜,兩人沒有那緣分。

  不過,這也都不打緊,只要是心兒不在意的,便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