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父皇自會做主。」趙晢端起茶盞,面上神色沒有絲毫波動。
趙旬不死心:「那這兩位姑娘,六弟中意哪一個?」
「看父皇的意思。」趙晢依舊回的滴水不漏。
「我還是開門見山吧。」趙旬放下了茶盞,坐直了身子道:「我來這一趟,就是想問一問六弟,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李璨?」
「五皇兄何故如此問?」趙晢不解的望他。
趙晈與吳東苓也都望著趙旬。
「不瞞六弟。」趙旬道:「我於李璨有意,若六弟也有意,我便不與六弟爭了。
畢竟她從小隨著六弟長大,六弟又是太子,我身為兄長自當讓著些。」
「五皇兄若真於她有意,便該當到父皇跟前去提此事,請父皇賜婚才是正經。」趙晢啟唇,語氣淡淡,並無絲毫多餘的情緒。
趙旬自他面上,瞧不出分毫端倪,遂回道:「六弟既如此說,那便是於李璨無意了。
去父皇跟前提此事,我會酌情考慮的,這樣說,六弟沒有異議吧?」
去父皇跟前提想娶李璨?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李璨是靖安侯府最受寵愛的嫡女,是大將軍李諺最疼愛的侄女,還有萬貫家財,另外還有個揚州巨賈的外祖家,到父皇跟前去說他想娶李璨,那不就等同於赤裸裸的告訴父皇,他野心勃勃,覬覦那無上的位置嗎?
莫要說他不敢如此做,放眼他這幾個兄弟,又有誰敢如此做的?
他想得到李璨,唯一的法子便是讓李璨先思慕他,兩人兩情相悅,到時候去父皇跟前提起來也算是名正言順,這親事倒還有幾分希望。
旁的,都不必談。
「五皇兄自己看著辦就是。」趙晢起身:「我去安排一下比試事宜,二位皇兄,失陪了。」
*
李璨沿著迴廊,一路出了大殿。
外頭,人早都三三兩兩的散開了,門口並無幾人。
有幾個不曾去尋姑娘說話的兒郎,在外牆跟腳處談笑風生。
李璨也不曾留意那些人,左右都是她不認得的。
「姑娘,咱們去小溪那處看看可有小魚小蝦吧?」糖糕小聲哄李璨。
「奴婢也想去。」糖果緊跟著道。
「好。」李璨答應了。
方才哭了一下,她已然宣洩了心裡的委屈,暫時算是消了氣。
這會兒反正也不能回去,看婢女們抓小魚小蝦也挺有趣,那就去打發打發時辰好了。
「璨妹妹。」趙明徽清朗的聲音傳來。
「嗯?」李璨回眸,見趙明徽迎面而來,牆邊幾個男兒皆看著她:「趙明徽,你怎麼不去玩,在這裡做什麼?」
「我在這兒等你啊。」趙明徽走近瞭望著她,滿面舒朗的笑意。
「等我做什麼?」李璨不解。
「過來。」趙明徽回身,朝牆邊幾人招手:「那些是我在國子監的同窗,他們想認識你……」
「改日吧。」李璨微微蹙眉,斷然拒了,轉身抬腳便走。
她心裡頭煩得很,哪有心思應付這些不認得的人?
「誒?」趙明徽不曾想她會如此,頓了頓扭頭朝著那幾個同窗道:「小丫頭使性子了,你們自個兒玩會兒,我去瞧瞧。」
他說著,緊跑了兩步,追上李璨:「璨妹妹,你去哪兒?」
李璨回眸,見他那幾個同窗不曾跟上來,小臉上神色微微鬆了松。
「你怎麼好像不高興?」趙明徽不等她回答又問她:「是不是太子又訓斥你了?」
「嗯。」李璨垂眸,點了點頭,小聲道:「我想去小溪邊轉一轉。」
「太子不就那樣嗎,這些年你還沒習慣?
我陪你你一起去小溪邊吧。」趙明徽見她可憐,便想哄哄她:「我去抓魚蝦給你看。」
他說著,扭頭便吩咐身後的隨從:「守真,去馬車上取我的抄網與魚餌來。」
「是。」守真轉身一陣風似的跑了。
「你還帶了東西?」李璨睜大清澈的眸子望著他,覺得有些好笑:「你今兒個,就是預備來捉魚的吧?」
「哪裡。」趙明徽得意的回道:「我是知道這園子裡除了捉魚捉蝦,沒有旁的好玩的。」
延和園雖說是風景如畫,可也架不住他來的次數多了,總能見到的東西,自然便覺得沒什麼出奇之處了。
但下水捉魚摸蝦,他倒是樂此不疲的。
「你還真是有先見之明。」李璨同他說話,心裡的氣不知不覺便消了。
「那當然了。」趙明徽想起來笑道:「你身子弱不能下水,今兒個倒是有個好玩的了。」
「什麼?」李璨聽他說有得玩,鳳眸不由亮了。
「我給你的東西呢?」趙明徽問她。
「什麼東西?」李璨撲閃著蝶翼般的長睫怔了怔。
「我今兒個來時在大殿裡給你的,你忘了?」趙明徽提醒她。
李璨頓了頓才想起來:「你說那個,我還沒看呢。」
她小臉轉向糖糕:「東西呢?拿來我瞧瞧。」
今兒個叫趙晢氣得不輕,竟忘了趙明徽給了她一個木盒的事。
「先不急。」趙明徽朗聲笑道:「等到了小溪邊再瞧也不遲,那可是我跑了好幾個地方才買到的,你保准喜歡。」
「真的呀?謝謝你。」李璨聞言不由彎起鳳眸,盈亮眸子裡都是期待。
「快走。」趙明徽催著她,自個兒當先在前頭引路。
他來這延和園次數多,這溪流的哪一段好捉魚蝦,他一清二楚。
很快便帶著李璨穿過了園子,到了一處僻靜所在。
這裡四周都是蔥蔥鬱郁的竹子,其中夾雜著一些南天竹,正在盛放的季節,開著一些白色的小花一堆一堆的簇擁在一處,雖不如旁的花萬紫千紅,但瞧著也是別具一格的。
前頭,已然傳來了水流聲。
「到了。」趙明徽回身隔著衣袖拉過李璨的手腕:「快來。」
他雖有時候吊兒郎當的不著調,但也知道姑娘家的手不能隨便牽,那是冒犯。
平日裡與李璨相處時,他都會留意的,所以他每每見趙晢那樣忌諱他帶著李璨玩耍,心中便很是不忿,這天底下再沒有比他更正人君子的男兒了好吧?
李璨由他拉著手腕,快走了數步,便到了小溪邊。
這處,雖是個隱蔽之所,但因為在園子裡,也是時常有人打理的。
四周以石頭圍了一個平台,十分的平坦卻又不濕滑,眼前便是清澈見底的小溪,耳邊是陣陣鳥鳴,確實是個幽靜的好來處。
「你們,把你們家姑娘的東西設在這裡。」趙明徽朝著糖糕她們吩咐。
「姑娘,這不妥,國公爺是男兒,殿下若是知道了……」糖糕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她也心疼姑娘被殿下那樣對待,可若是因為心疼姑娘,便縱著姑娘同忠國公在一道胡亂玩耍,殿下若是得知了,姑娘回去不又要受責罰嗎?
「將東西擺上來。」李璨不理會她,逕自吩咐。
「姑娘……」糖糕還要再勸。
「好了,你別說了。」糖果打斷了她的話:「你又不是不曾瞧見,殿下是怎麼對咱們姑娘的。
姑娘散散心怎麼就不行了?這有什麼錯?」
她說著便吩咐後頭的婢女:「你們幾個,過來將小几擺上。」
「糖果說的對,這根本就沒做錯。」趙明徽笑著從守真手中接過東西:「再說了,這裡又沒有旁人,太子怎麼會知道?除非你們去報信。」
他說著,蹲下身擺弄起抄網來。
「奴婢不敢。」糖糕忙道。
她看了看自家姑娘,憂心忡忡,卻也不敢再勸了。
婢女們上前,將小茶几小杌子在平坦處擺了下來,倒茶的倒茶,撐傘的撐傘,李璨出門一向是這麼氣派,東西預備得十分周全。
李璨提著裙擺,在小杌子上坐了下來,看趙明徽將魚餌搓圓了放在抄網中。
「這樣就能抓到魚蝦嗎?」她很好奇。
「對啊。」趙明徽點頭,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對吧,以前不是聽你說你的婢女們抓過嗎?」
「對呀。」李璨認真的點了點小腦袋:「但是,她們是徒手抓的呀。」
「徒手抓?」趙明徽站起身,將抄網舉起來瞧:「那能抓幾個?今兒個你看我的。」
他說著,將衣袍掖到腰帶上,俯身捲起褲腿。
「姑娘,奴婢能下水去嗎?」糖球瞧見那清澈見底的小溪,早都心癢了,眼見著趙明徽要下水了,她忍不住開了口。
「去吧。」李璨不大在意的擺了擺手。
「我下水了。」趙明徽說了一聲,抬步欲下水,忽然想起來又放下抄網回身:「對了,快將我給你的東西拿出來,我先幫你弄好了再下去。」
「拿來。」李璨看向糖糕。
糖糕自一個婢女手中接過那個精緻的木盒子,雙手遞了上去。
趙明徽將木盒放在小几上打開,將裡頭的東西一一取了出來。
李璨驚嘆的睜圓了黑黝黝的鳳眸:「這是專門用來玩的嗎?好小啊,好有趣!是不是可以用這個自己煮東西吃?」
「對啊。」趙明徽擺弄著那些東西。
他取出來的,是一個小巧的銅製鍋灶,那鍋也就只有李璨兩手合起來那麼大,還有更小的鍋鏟、湯匙,此外還有幾個相配的碗、碟,所有灶台要用的東西一應俱全。
「可是要燒什麼呀?」李璨歪著小腦袋看那個灶膛:「這么小,柴火根本放不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