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呢!」宸妃勃然變色,一巴掌拍在桌上。
「母妃。」李璨下意識往趙晢身側靠了靠。
趙晢垂著眸子,對一切視若無睹,在桌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你看你,又急了,我又沒說你什麼,這周圍這麼多人呢。」乾元帝左右瞧了瞧,壓低聲音:「心兒都嚇著了,你別這樣,有什麼話你好好說就是了。」
這怎麼說急就急了?
「澤昱可是你親兒子,身子還沒復原,你就讓他上朝?」宸妃緩和了浴語氣,心疼地看了一眼趙晢。
「只是去上個朝,其它事情,朕會儘量不分給他去做的。」乾元帝明白過來,她原來是心疼兒子,鬆了口氣解釋道:「他畢竟是太子,之前出去了那麼久,回來又一直在東宮休養。
朝堂若是離得久了,對他不利。
再說,朕這頭也忙得很,邊關打仗,還要防著大遼,長江黃河又要開始防洪防汛了,袞州那幾個地方,春苗凍死了一大片,朝堂之上也不太平,有些事交給其他的人,朕不放心啊。」
趙晢道:「母妃別憂心,兒身子已經逐漸康復了。」
李璨很想嘆口氣,誰不想天天歇著呢?譬如她,還想丟了東宮那些事務和帳本,天天吃喝玩樂呢,何況趙晢傷還沒復原?
但趙晢不能再不管朝堂上的事了,倘若他再不去,那些蠢蠢欲動之人恐怕就真的找到機會了。
荊王昏迷著,岐王可還蹦躂得歡,其他皇子,也未免個個都老實,路還長著吶。
「你放心,我不會叫澤昱累著的。」乾元帝就差給宸妃保證了。
宸妃不理他,只朝著趙晢道:「朝堂上的事情我管不著,你自己的身子你掂量著辦,心兒還要靠你,真要是累壞了,可沒人替你。」
趙晢點頭:「母妃,兒子明白。」
「你明白就好。」宸妃看向李璨,給她布了一筷子菜:「心兒吃,就屬你省心,母妃看見你就心情好。」
「謝謝母妃。」李璨彎起眸子,笑著謝過。
午膳後,趙晢陪著李璨在御花園閒轉,瞧著各色的花兒,也順帶消消食。
乾元帝和宸妃一直在長廊下,李璨只遠遠看見乾元帝糾纏著宸妃說著什麼,宸妃只將他往一邊推。
「趙澤昱。」李璨含笑道:「咱們回去吧,再留在這裡,父皇該不高興了。」
趙晢也回頭看了一眼:「好。」
他吩咐無怠到長廊下去說一聲,兩人也不曾告辭,便牽著手往外走。
「你今日去了整整半日,都說什麼了?」李璨見四下無人,才問他:「父皇有沒有知道一切都是荊王做的?」
趙晢思忖著道:「父皇心思深沉,難以猜測。我與他說了半日的話,並未聽出他是否知情。但父皇疑心重,我出事之後,他應當就派人去查過了。」
「那他知道是荊王所為嗎?」李璨只想知道這一點。
趙晢點頭:「父皇手底下的人,都有幾分真本事,我傾向於他們已經查出真相,稟報父皇了。父皇心裡應當有數,但我不知他是如何打算的。
對了,無怠。」
他說著想起什麼來,回頭看了一眼。
「殿下。」無怠忙加快了步伐。
「等會兒到了東宮,準備些禮品,去探望荊王。」趙晢吩咐。
無怠應了。
李璨不由道:「荊王那裡,我已經送過禮了,怎麼還要去探望?」
聽說荊王昏迷不醒的第二日,她便著人預備了東西,親自登門送了禮。
這是她太子妃的職責所在。
趙晢抿唇,不曾言語。
李璨忽然明白過來:「是不是父皇的意思?」
「嗯。」趙晢點頭:「父皇說,我身為太子,身子既然好轉了,就得親自去探望,才能顯出兄弟之間親厚。」
李璨撅嘴:「父皇就是偏心,岐王做錯了事不追究,荊王也是如此。
荊王動的可是糧草,干係到前線幾十萬將士的性命,難道父皇打算就這麼算了?」
「父皇要借他們,打壓我。」趙晢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古井無波。
這麼多年,他早已習慣了。乾元帝如此決定,他半分也不意外。
倘若乾元帝真的處置了荊王,那朝堂只怕又要掀起另外一股腥風血雨。
李璨嘆了口氣,同情的望著他:「趙澤昱,你不會真不是父皇的孩子吧?」
「胡說什麼?」趙晢掩住她唇,四下瞧了瞧,小聲斥她:「口無遮攔。」
李璨也知自己嘴快了,只好嘻嘻地笑,想敷衍著過去。
趙晢鬆了她,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李璨見他情緒不對,牽著他手撒嬌道:「你別生氣嘛,我知道錯了,我和你玩的,以後我不會亂說了。」
趙晢眸色柔和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是怪你。」
「那你怎麼了?為什麼不高興?」李璨攀著他手臂。
「等到馬車上再說吧。」趙晢低聲道。
「好。」李璨想起今日從宸妃那裡聽來的事來:「趙澤昱,我知道你為什麼不理宋廣瑤了,今兒個母妃都告訴我了。」
趙晢微微笑了笑:「嗯。」
「你之前怎麼不告訴我呀?」李璨仰著小臉問他。
趙晢道:「區區小事,不值一提。」
「才不是小事呢。」李璨抱緊他手臂,腦袋靠過去蹭了蹭,嬌嬌地道:「趙澤昱,謝謝你,這麼多年一直保護我。」
趙晢笑了:「同我不必如此客氣。」
他低頭在她耳畔小聲道:「何況我有私心。」
李璨黑黝黝的眸子睜得滾圓:「我才三歲,你就有私心了?」
「不是三歲。」趙晢搖頭:「那時,你出生才三個月,尚在襁褓之中,母妃第一次抱你給我看,她問我『澤昱,妹妹將來給你做太子妃好不好』,我答應了。
那時候我就認定,你會是我的太子妃。」
「你才五歲,自己還是個小不點呢,怎麼認定的?」李璨覺得有趣,心裡又蕩漾著感動。
「你在襁褓中就好看,白淨乖巧的也不哭鬧,就是太瘦弱了些。」趙晢含笑道:「那時候宋廣瑤也就常在皇祖母跟前,我見過她許多次,她哭聲太過嘹亮,實在是吵鬧的厲害,奶娘怎麼哄也哄不住。
我便覺得你好。」
「這麼說來,我還得感謝宋側妃了?」李璨笑起來。
趙晢也跟著笑了笑。
李璨埋怨他:「既然你從小就想娶我,為什麼還對我那麼嚴厲?總是那麼凶,訓斥我,打我手心,就不怕我不肯嫁給你?」
「翻舊帳了。」趙晢眸底有幾許笑意:「要不然,回去你打我一頓出出氣?」
他沒有解釋。
他和李璨都明白,從前那些,都是李璨能當上太子妃和勝任太子妃不可或缺的功課。
「也好,等會兒我就讓無怠將戒尺準備好了。」李璨笑起來。
兩人說著話,出了宮門,上了馬車。
趙晢靠在馬車壁上,攬著李璨:「其實,你說我不是父皇親生的,我之前也曾經想過這個問題。」
李璨聞言大為震驚,鴉青長睫連著撲閃了幾下:「啊?不會吧?那你是誰的孩子?難道……」
她不敢說下去。
宸妃和大伯父年輕的時候,兩情相悅,趙晢該不會是大伯父的孩子吧?
那他們不就成了堂兄妹?這還得了?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趙晢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臉:「我是說,我在父皇跟前的種種待遇,讓我懷疑我是不是他親生的,並非確認此事。
母妃雖然心裡沒有他,可既然入了宮,又怎會對不起他?再說後宮深深,除了父皇又有誰能去?」
「你嚇死我了。」李璨笑著拍著心口。
趙晢道:「我小的時候曾仔細想過,要說父皇不疼我,可我一落地,他便將我封為了太子,這麼多兄弟之中,他選擇了我。
可要說他疼我,那又不對。
若真是疼我,就該將我深藏起來,隱藏起將來讓我繼位的心思,暗地裡好生培養我,而不是讓我像一個靶子一樣立著,活在兄弟們的明槍暗箭里。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父皇對岐王、對荊王態度一直曖昧不明,或許暗地裡還有我所不知道的旁人。
倘若不是自幼就在這個位置上,失了這個位置我護不住你,我當真不想再與他們無休止的爭鬥下去。」
他說到後來,眉眼中皆是倦怠之意。
李璨心疼地抬手,輕輕撫平他眉心:「你受苦了,沒關係,以後我陪著你呢。」
趙晢抱緊她,闔了眸子:「窈窈,你說父皇他到底是疼我,還是不疼我?」
李璨靠在他胸膛處,語調軟軟地寬慰他:「父皇當然是疼你了,讓你做太子,面對風雨,就是在磨礪你呀。
就好像當初你板著臉訓斥我一樣,父皇對你的疼愛,都藏在心裡呢。」
趙晢笑起來,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吻:「我的窈窈真會說話,希望盡如你所言。」
「那肯定是,我的嘴巴向來最靈光了。」李璨直起身子,在他唇角處親了親:「趙澤昱,你開懷一點,身子才能好得快。」
趙晢大掌托住她後腦勺,正低下頭去,馬車外頭傳來無怠的聲音:「二位殿下,太后娘娘派人追來了。」
趙晢不理會,只顧俯首去親吻李璨。
李璨掩住他唇,朝著外頭問:「無怠,太后娘娘派來的人可曾說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