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糖糕沒命地追她,終於在她推開東寢殿內門之前,拉住了她:「太子殿下那裡還有旁人,殿下穿好衣物再就去。」
李璨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寢衣,急急吩咐:「動作快些。」
糖糕一招手,糖果一眾人捧來了李璨的衣飾,默契的替她穿戴,綰了簡單的髮髻。
李璨靸了鞋,便推開了門。
「太子妃殿下。」
李璟和風清幾人正聚在寢殿內,望之皆是風塵僕僕,周身血跡斑斑,顯然歸途中並不好過,一見李璨進來,眾人連忙行禮。
李璨瞧見李璟雖然意外,卻也顧不得,快步上前查看趙晢情形。
眾人忙讓開了道。
李璨瞧見了床上雙目緊闔的趙晢,牙白裡衣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有舊的血跡,也有新的鮮紅,她心口一窒,強自鎮定:「殿下傷勢如何?」
「是劍傷,在左肩到胸口處……」風清回了一句。
「我問傷勢!」李璨打斷他的話。
風清拱著手,說不出話來。
李璟道:「七妹妹,你別著急,殿下傷勢不是很重,就是拖延得久了,傷口腫瘍。」
「為什麼拖延這麼久?」李璨回頭看了他一眼,在床沿處坐了下來。
「圍剿糧倉之時,荊王的人反撲的極為厲害,殿下分了一大半的人護送糧草去邊關,荊王似乎是氣急敗壞了,也不管那些糧草,只是帶著餘下的人來,拼死追殺我們。」李璟解釋。
「你們都沒事吧?」李璨看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血跡斑斑的,不由關切。
「我們都是小傷,沒有傷及根本。」李璟看了一眼床上的趙晢:「若是一路往回趕,太子殿下本不會受傷。只是太子殿下神武,以自己為餌,誘荊王上當,荊王此番重傷,還不知能不能醒過來呢。」
說起此事,李璟眼中便有了光,心裡也隱隱激動,他自少年時便征戰沙場,最崇敬的便是強者,趙晢此番的舉動,叫他敬佩不已。
李璨點了點頭,一時說不出話來。
「殿下,徐太醫來了。」糖球拖著徐景,進了寢殿。
徐景儘管氣喘吁吁的,但見了趙晢的情形,也不敢怠慢,忙上前扶脈。
寢殿內,一眾人的眼睛都盯著他。
徐景摸了脈之後,又解了趙晢的上衣,查看傷口。
李璨便瞧見趙晢的傷口,自肩膀處一直橫到胸口下,足有她小臂那麼長,腫瘍不堪,有鮮血不停滲出。
她鼻子一酸,強忍著淚水,不肯在外人跟前失態。
「這傷口……」徐景看了一眼便道:「可有些日子了。」
「今日是第四日。」李璟回道。
「徐院正,殿下眼下情形如何?何故會昏迷不醒?」李璨詢問。
徐景道:「殿下這傷,雖然深,但未曾傷及筋骨,只是耽擱了時辰,致使傷口潰瘍,引發高燒,才會昏迷不醒。」
「要如何處置?」李璨又問。
「需得將傷口處的腐肉剜去,撒上藥粉,另外還得服湯藥。」徐景寬慰道:「太子妃殿下不必太過憂心,此傷下官有七八成把握。」
李璨聞言,稍稍放了心,瞧見李璟等一眾人,又問:「徐院正可曾帶學徒和同僚前來?」
「我兩個徒兒都隨我來了,此刻正守在外頭。」徐景忙回。
「二哥哥,風清,殿下這裡有我,你們身上也有傷,先下去請徐院正的兩個徒弟為你們清洗包紮傷口吧。」李璨冷靜下來,安排了下去。
「殿下別太憂心了。」李璟關照了一句。
他這才想起,方才瞧李璨太著急了,誤喚了她「七妹妹」。
「好。」李璨點頭,又道:「二哥哥處理好傷口,便回靖安侯府去吧。」
二哥哥從邊關回來,自然該回去探望長輩。
「好。」李璟答應了。
徐景動手給趙晢處置傷口,李璨不忍直視,擦拭著趙晢額頭密密沁出的汗珠,強忍著淚水。
這半個時辰,似乎有一整年那麼漫長,終於聽徐景舒了一口氣道:「好了。」
李璨抬眼看去,便見徐景給趙晢傷口上灑了藥粉,麻利的包紮:「殿下,接下來便要每日三頓的餵湯藥。」
「人什麼時候能醒?」李璨擰了帕子,搭在趙晢額頭。
「三四日吧。」徐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接下來要辛苦殿下盯著,只要不發燒,太子殿下便會慢慢恢復的。」
「殿下,外頭來了個傳旨的公公。」月明在門外通稟。
「糖球,你們盯著殿下,我去看看。」李璨起身往外走:「徐院正也隨我來吧。」
陛下下了旨意,在東宮之人都該跪接,李璨想不到這個時候,乾元帝會下什麼旨意。
直至跪下接旨才知,這旨意不是給東宮的,而是給徐景的。
說是荊王自江南遊歷,路遇劫匪,身負重傷,不省人事,聖旨讓徐景處置好趙晢的傷之後即刻帶領太醫院所有太醫,前往荊王府,務必治好荊王之傷。
徐景磕頭領了旨意,李璨命人送他之後,便匆匆往寢殿去。
「太子妃殿下。」宋廣瑤攔住了她的去路:「太子殿下受傷了,賤妾要去探望!」
「殿下傷勢未定,不宜探望,宋側妃還是等一等吧。」李璨惦記著趙晢的傷,沒有耐心與她虛與委蛇,繞過她便要過去。
「您是太子妃殿下沒錯,賤妾也是太子側妃,太子殿下受傷了,賤妾前去探望,乃是天經地義的,就算是您,也不能阻止。」宋廣瑤開口之前,問過了曹嬤嬤,所以很是理直氣壯。
況且,她也是真的擔心趙晢。
「我阻止你了麼?」李璨抬眸注視著她:「我只是叫你等些日子,怎麼,我管不了側妃了?」
「可是……」宋廣瑤還要再分辨,曹嬤嬤在後頭拉了拉她。
李璨也不給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抬步便走了。
宋廣瑤心中氣惱,回頭看曹嬤嬤:「嬤嬤拉我做什麼?不是說,我提出此事合情合理嗎?」
「太子妃為太子殿下的傷勢考慮,側妃娘娘也該以太子殿下的身子為重。」曹嬤嬤低頭回她。
宋廣瑤又跺腳:「說來說去,都是她有理就是了!」
李璨匆匆回了寢殿,在無怠的幫助下,給趙晢擦拭了身子,換了一身寢衣。
下人們煎了藥來,由無怠扶著趙晢,李璨親自給他餵藥:「趙澤昱,吃藥了。」
她本以為,趙晢眼下昏迷著,想餵藥定然極為艱難,生怕湯藥不夠,還命人煎了兩份。
誰知趙晢乖順得很,這藥餵得異常順利,就連無怠都小聲稱奇。
李璨捏著帕子,替趙晢拭去唇角的藥漬,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我守著他。」
無怠等人不敢違逆,也知道勸不住她,便都輕聲應了,低頭退了出去。
李璨伸手撫過趙晢憔悴的臉,捧起他的手,將小臉貼過去,終究忍不住哭起來。
她心疼趙晢,已經忍了許久了,這會兒沒有旁人,她終究忍不住了。
「趙澤昱,你答應我平安歸來的,你怎麼說話不算話?你要快點醒來……」李璨的淚,一滴一滴滑入趙晢手心。
趙晢似乎有所感應,眉心淺皺,眼珠也微微轉動,但終究未能醒來。
李璨哭了一陣,將心中的擔憂與心疼宣洩出來之後,便覺得好受多了。
她起身重新擰了帕子,搭在趙晢額頭。
她連著守了趙晢兩日兩夜,事事親力親為,替趙晢做那些細碎的事情時,她會想從前她受傷、她生病時,趙晢也是這樣照顧她的。
她可比趙晢難照顧多了,又不肯吃藥,又嬌氣怕疼,趙晢卻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厭煩。如今他們二人算是調了個個兒。
第三日清晨,趙晢的額頭摸著總算不那麼燙了,她心頭寬了寬,再也熬不住了,靠在床頭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她心中有事,睡也睡不熟,夢中聽到無怠和糖球在小聲說話,說什麼「餵不進去」,「讓殿下睡一會兒」之類的,她便又醒了過來。
無怠和糖球正在給趙晢餵藥,無奈趙晢緊咬牙關,一口湯藥也餵不進去。
「我來吧。」李璨起身接過藥碗。
「殿下醒了。」糖球意外又歉意地看她:「都是奴婢們無用……」
「沒事。」李璨上前,輕喚趙晢:「趙澤昱,張嘴,吃藥了……」
她將湯藥餵到趙晢唇邊,趙晢沒有如同往常一般啟唇,眼皮掀了掀,竟睜開了眼睛。
李璨激動的屏住呼吸,像是生怕嚇著他一般,不敢有絲毫動作。
趙晢眼神渙散著,還不大清醒,抬起大掌輕撫她小臉,眸底似有驚喜:「窈窈,終於見到你了……」
他只說了這句話,便又昏睡了過去。
李璨僵直身子,手腳冰涼,趙晢方才喚誰?「鷂鷂」?夏婕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