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轉而望向李香楠,鳳眸撲閃間帶著幾分委屈之意:「四姐姐,我可是從前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為何要這樣對待我?」
她口中詢問著,心念卻急急轉動,乾元帝明明可以直接處置了李香楠,為何將這個事情特意留給她處置?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李香楠在岐王府,壓根兒沒有什麼權利,哪裡會有人聽李香楠的?就算李香楠有自己的勢力,也不可能手長到將太后和皇后害成這樣。
李香楠分明就是替岐王頂罪的。
李璨看了乾元帝一眼,她都能看出來的事情,乾元帝不可能看不出來,乾元帝卻不曾戳破此事,還叫她處置李香楠,這就是不想懲戒岐王。
她明白,乾元帝要留著岐王,制衡趙晢,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乾元帝不會動岐王。
李香楠的死活其實並不太重要,她現在要李香楠死,乾元帝也會答應。
但今日她才大婚,便要了李香楠的命,話傳出去必然難聽,有礙她的名聲。
再一個,乾元帝恐怕也是存了試探她的心思,想藉此事看她到底有幾分見識,以後能不能勝任太子妃之位。
還有就是她也要考慮到祖母。李香楠再不好也是祖母的孫女,如果她真的要了李香楠的命,祖母也會傷心的。
她思量著,心裡頭大概有了對策。
「沒有。」李香楠跪了下來:「七妹妹,是我嫉恨你,從前便一直嫉恨你,不想讓你成為太子妃,比從前過得更好,才會做下如此糊塗的事,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不要牽連岐王殿下,要問罪,便問我一個人的罪吧……」
「這些話,方才都已經說過了,就不要再耽擱他們二人的時間了。」乾元帝道:「太子妃,你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父皇。」李璨抬起頭,後背挺直,緩緩地道:「五皇嫂雖然做下了錯事,但是並未影響兒臣和太子殿下的大婚,兒臣並不怪她。
只是,五皇嫂因為嫉恨兒臣,便傷害了皇祖母和母后,還有福嬪。兒臣以為,該如何懲戒五皇嫂,應該交給皇祖母和母后來定奪。」
她將這個難為的問題,丟給了太后和皇后。
乾元帝面上有了笑意,再次問她:「你確定,你不懲戒你五皇嫂?你如今已經是太子妃了,你五皇嫂所做之事,往大了說,就是擾亂朝綱。你就算是要將她斬立決,朕也可以答應你。」
「不。」李璨輕輕搖搖頭:「父皇,今日是兒臣和太子殿下大婚的日子,祖母和大伯母都叮囑兒臣說,這是大喜的日子,一定要處處和順,以後才能幸福。絕對不能見血,見血不吉利。」
乾元帝笑著點點頭:「如此,此事就交由你母后自行處置?」
「是。」李璨垂眸稱是。
乾元帝甚是滿意,抬手道:「如此,你們就別耽擱了,到前頭行了禮儀,就快些動身去太廟吧。」
「是。」
李璨同趙晢齊齊應了,二人緩步退了出去,李璨故意落後了趙晢半步。
這是規矩,趙晢自然明白,邁出門檻之後,才站住腳等她。
兩人並肩而出,雖然不曾言語,卻有種難言的默契,都不由抿唇笑了。
外頭,自然有禮官打點,二人進了另外安排好的大殿,食了三飯,這才動身,去太廟告祭。
李璨從前只知道,成親大概就是男兒迎娶了女兒家,回到家中拜堂,再依著一些規矩,做好了便可。
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成親禮儀這麼繁冗。她起初腦子還是清醒的,到後來禮儀做的太多了,便渾渾噩噩的只能任由禮官安排了,頭上的鳳冠重得很,她一低頭,頭皮就疼,抬著頭嘛,脖頸又吃不消,實在是乏累得厲害。
好在禮官都是訓練有素的,而且每一個都盡職盡責,所以即使李璨疲累,也不曾出什麼差錯。
等所有的禮儀做全了,李璨瞧了瞧外頭,吃了一驚,外頭天竟然都黑了。
她又累又困,早晨起身時,只隨意吃了兩口,中午也只在宮中食三飯時吃了一筷子,光吃飯她確實咽不下去。這樣想著,肚子也餓了。
但邊上都是人,她餓了也不敢提一個字,怕有失皇家威儀。
好在沒多久,便有禮官唱道:「請太子殿下牽太子妃入寢殿——」
這時候,周圍便傳來了笑聲,端肅了一整日的禮官們,面上也都見了笑意。
太子娶妻,自然都是要照著規矩做的,尤其是他們這些在近前伺候的人,更不敢有半分的行差踏錯。
也只有這個時候,他們才敢笑出來。
因為,太子殿下請太子妃進寢殿,是要對太子妃作揖的。之所以在這個時候,讓大家笑起來,也是為了讓太子和太子妃之間不那麼生疏,為接下來的洞房做準備。
畢竟,並不是每個太子所娶的妻子,都像趙晢這樣,是自己照顧長大的。有很多是互不相識的,或許大婚的時候也只見過幾面,自然要先熟悉。
趙晢走到李璨正對面,對她拱手一揖:「太子妃請。」
邊上一眾的禮官和婢女都大聲笑起來。
趙晢面無表情,朝李璨伸出手去,耳尖卻漸漸有了薄紅。
李璨團扇半遮著小臉,也忍不住笑起來,她緩緩伸出雪白的柔荑,放進了趙晢的大掌之中。
趙晢牽住她,緩緩前行,二人並肩進了東寢殿。
李璨抬眼瞧見,東寢殿的東西煥然一新,都不是她從前在這裡用的那些東西了,床也換了,床幔用的是紅彤彤的顏色,看著喜慶的很。
趙晢牽著她到床邊,她緩緩坐了下來,趙晢這才鬆開了手。
「請太子殿下為太子妃卻扇——」禮官並未跟進來,只站在寢殿門口,高聲唱吟。
趙晢伸手取了秤桿,緩緩挑開了李璨手中的團扇,接過來放在一旁婢女所捧的托盤之中。
李璨抬眼看趙晢,兩人相視一笑。
「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落座——」禮官又唱。
趙晢牽起李璨,兩人在桌邊相對而坐。
「請女官。」禮官對著外頭招呼。
很快,兩個穿著喜慶的女官走了進來。其中一個當先而行,另一個手中端著金漆盤。
李璨瞧了一眼,是一壺酒和兩隻金盞。
方才當先而行的那位女官將兩隻金盞斟上酒,分別遞給李璨和趙晢。
「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飲合卺酒——」
禮官瞧寢殿內都預備的差不多了,便高唱了一聲。
李璨看向趙晢。
趙晢示意她用了。
李璨也不曾猶豫,便端著金盞與他對飲了,她也不知是這是什麼酒,甜滋滋的怪好喝的。
「合卺禮成——」禮官見二人都放下了酒盅,立刻高唱。
方才斟酒的那位女官娶過二人用過的金盞,一仰一覆嚴絲合縫擺的放到一起,安置在床下。
這是起陰陽和合大吉大利之意,民間也有這種風俗。
「行結髮禮——」
隨著禮官一身高唱,兩位女官分別剪了李璨和趙晢一人一縷髮絲。
李璨看得仔細,那女官的手巧的很,將她和趙晢的髮絲纏繞在一起,纏著纏著就成了一個同心結。
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感動。她喜歡趙晢好久好久了,她都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是從她開始懂得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她就喜歡趙晢了。
可是趙晢待她一向嚴厲,她一度以為,趙晢不會喜歡她,她更不可能有機會嫁給趙晢。誰知道,如今她能得償所願,成了趙晢的妻子,嫁給了心上人。她今日有幾回恍惚間,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般。
「請太子殿下出寢殿——」禮官又唱。
這個時候,趙晢自然是要到前頭去,招待賓客的。
李璨就只能留在寢殿中,等他回來。
「關門。」
李璨見門口的禮官都走了,忙吩咐了一句。
眼下,這寢殿裡都是她的人,有張嬤嬤,有糖球糖果她們,在靖安侯府用的人,她都帶過來了。
這些人是她從小用習慣了的,她不想換,趙晢也讓她別換,喜歡的就都帶過來。
糖球上前麻利的關了門。
李璨一下歪在床頭,將那鳳冠擱在了雕花的闌干處:「嬤嬤,我好累,倒盞水來吃。」
「殿下,您不能這樣坐,萬一有人來了……」
張嬤嬤話未說完,寢殿的門便被推開了,眾人吃了一驚,忙回頭去瞧,便見趙晢走了進來。
「誒?你不是到前頭去了嗎?」李璨見了他,不由想坐直了身子:「哎呀……」
可那鳳冠竟然勾在了闌乾的雕花上,扯著她頭皮,她不由痛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