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府的李瑾。」趙音歡乾脆都講了出來:「璨璨的三哥哥。」
皇后看向乾元帝,一時有些茫然,她只大概知道靖安侯府的人口,知道李璨有個哥哥一直在揚州讀書,其他的便一無所知了,連李璨的三哥哥叫「李瑾」,她也是不曉得的。
「你說得是心兒嫡親的兄長。」乾元帝靠在龍椅椅背上:「那孩子,秋闈時中了亞元,朕親自看過他的文章,不像是德行有虧之人。」
秋闈放榜後,他聽聞亞元是李璨嫡親的哥哥,還留了一份心。李璨畢竟要當太子妃,也不能一點倚仗都沒有。
「陛下。」皇后跪直了身子道:「才學好,不見得人品便好。
歡兒再如何不懂事,她也不過是女兒家,哪裡懂得那樣多的事情?依著臣妾所見,該好生訊問李瑾一番,叫他仔細交代……」
既然趙音歡將人交代出來了,她自然要替女兒開脫。
「一個巴掌拍不響。」乾元帝打斷了她的話,俯視著她道:「她什麼德行你做母后的不清楚嗎?成日裡流連勾欄瓦肆,秦樓楚館,你說她不懂,你自己心裡信嗎?」
皇后當然明白趙音歡什麼都懂,但還是辯駁道:「這種事情,總歸是男兒家占便宜,肯定要問罪的。」
「母后,您別問他的罪,不是他的錯。」趙音歡聞言,忙開口求情。
「什麼時候了,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替別人求情。」皇后眸底閃過一絲陰翳。
李瑾,將她女兒害到這地步,她怎麼可能饒了他?
趙音歡低下頭攥著衣擺,小聲囁嚅:「他……他他根本不喜歡我,是我偷偷給他下得藥……」
她臉紅了,長這麼大第一次感受到了窘迫,一張小臉難得紅了。
「什麼?」皇后大為驚訝。
「混帳東西。」乾元帝揮手:「給朕打出去!」
他說罷了,再也不肯多留,起身便往外走。
「陛下,陛下……」皇后想追上去求情,乾元帝壓根不理她。
「九公主,請吧。」
德江俯身抬手,小聲招呼。
趙音歡自地上站起身來。
「德江……」皇后見狀,又急忙回頭來拉住趙音歡。
「皇后娘娘。」德江小聲勸道:「您先讓九公主出宮去,陛下他就是在氣頭上,就這麼一個嫡出的公主,陛下不會不管的,但至少得等到陛下消了氣。」
皇后頓了片刻,點了點頭,叮囑趙音歡道:「你先去你舅舅家小住。」
她本是個聰慧之人,鮮少有如此慌亂無措的時候,只是事關唯一的女兒,才有些亂了陣腳。
「母后,你別為難李瑾。」趙音歡不放心,叮囑了她一句。
「管好你自己吧!」皇后心裡頭是氣不打一處來。
「母后若是動他,我必不苟活!」趙音歡堅定地望著她。
皇后恨鐵不成鋼:「你當真如此痴情?那他為何對你半分也不動心?還用得著你用藥?」
「他是正經的正人君子,一切都是我的錯。」趙音歡垂下眸子道:「他還要讀書,明年參加春試,倘若和我在一起,就沒有機會參加春試了。」
皇后聞言,心中一動,皺眉思索了片刻道:「你先出宮去,老實在你舅舅那處待著,此事我自然會替你安排。」
「安排什麼?」趙音歡不解:「婚事嗎?」
「那也要看過他的人品、才學。」皇后沒好氣的推了她一下:「快走吧。」
「母后也別太擔心我了。」趙音歡神色恢復了尋常:「皇祖父的時候,還有長公主養好幾個面首呢,我這也不是多丟人吧……」
「那是人家有了駙馬之後,誰像你,姑娘家家的去強迫人家兒郎。」皇后皺著眉頭:「我告訴你,我只替你周旋這一回,往後你再闖出什麼禍端來,別指望我出手。」
「我一定不再闖禍。」趙音歡抱著她手臂保證。
*
趙晢出了皇宮,便策馬直奔靖安侯府。
與門房的人交代了一聲,便去風冉院找李瑾了。
李璨得了信,倒也不曾去風冉院尋趙晢。趙晢一來便急著去找哥哥,估摸著是有什麼要緊之事吧。
趙晢忙完了,自然會來尋她。
果然,過了約莫兩盞茶的功夫,趙晢推開了門。
「你忙完了?」李璨靠在炭盆邊,伸著兩隻小手烤火,見他進來,便起身欲撲進他懷中。
「等下。」趙晢攔了她一下,抬手解鶴氅:「有寒氣。」
他解開鶴氅,放在一旁的熏籠上,這才朝她張開雙臂。
李璨笑著撲進他懷中。
趙晢抱緊了她,饜足地眯了眯眸子。
「你找哥哥做什麼的呀?」李璨小聲問他。
趙晢雙臂用力,將她提起來往軟榻那邊走。
李璨笑著掙扎:「癢。」
趙晢不肯鬆開她,直至兩人坐在了軟榻上,他才鬆開一隻手:「今日帕孜勒帶著寶慶王府那個姑娘走了。」
「我知道啊。」李璨點點頭。
「但是臨走時,趙音歡出來了。」趙晢微微皺眉,看著跟前的炭盆。
「嗯?」李璨不解:「什麼意思?帕孜勒發現寶慶王府的姑娘不是嫡出公主了?」
「對。」趙晢點頭:「趙音歡攔住了他們離開的坐攆,說她才是大淵嫡出公主的公主。」
「啊?」李璨驚訝地睜大了眼眸:「她這是做什麼?如此,不是破壞了大淵和帕孜勒之間達成的協議嗎?」
「嗯。」趙晢點頭:「當時情急,我不得已說出了她和三哥之間的事。」
李璨怔了一下,明白過來:「她和三哥哥好過了,帕孜勒自然不會要她,所以這個難關度過去了?」
「對。」趙晢頷首:「趙音歡被父皇貶為庶民了。」
「啊?」李璨叫這接二連三的消息弄得應接不暇。
「只怕皇后不會放過三哥。」趙晢握著她的手,低聲道。
李璨反應了片刻才道:「你方才就是去和哥哥說這件事了?」
「嗯。」趙晢點頭。
「哥哥怎麼說的?」李璨不放心地問。
趙晢搖了搖頭:「他並未多言。但這種事情泄露出去,他心裡頭必然是不痛快的。」
李璨撲閃著長睫,思量著道:「晚些時候,我去陪陪他,再勸勸他。你也是不得已,哥哥是通情達理的人,不會怪你的,你不要太擔心。」
「嗯。」趙晢握緊她的手:「辛苦你了。東西準備的怎麼樣了?」
「萬事俱備,只欠花轎啦。」李璨抿著唇望著他笑。
趙晢禁不住低頭,在她唇瓣上親了親:「快了。」
兩人偎依在一起,窩在屋子裡說了好一會兒話,李璨才起身送了趙晢離開。
「糖糕,給我取個厚的斗篷來,我要去看三哥哥。」李璨吩咐了一句。
婢女們手麻利地替她整理妥當一切,她接過糖果遞來的湯婆子,抱在懷中往風冉院去了。
天兒冷,小石頭在屋子裡伺候不肯出門。
聽到李璨招呼,才開了門往外看,口中笑道:「三少爺,七姑娘來了。」
書案前,李瑾手中的筆頓了頓,正欲放下,卻又停住動作繼續寫字,只輕輕答應了一聲。
石頭覺得奇怪:「少爺,是七姑娘。」
平日裡,少爺只要聽說是七姑娘來了,都是會放下筆親自迎出來的,今兒個怎麼好像沒聽見似的?
「知道了。」李瑾應了一聲,還是沒有動。
「哥哥。」李璨進了屋子,放下湯婆子,抬手解自己身上的斗篷:「外頭好冷啊,我帶了熱茶酪,哥哥先別寫了,趁熱吃了再寫。」
糖果跟進來,將裝著熱茶酪的厚瓦罐擺在了書案上。
「我不餓。」李瑾不曾抬頭。
「這個又不頂餓,吃著消遣消遣的。」李璨親自盛了一碗茶酪遞過去:「來。」
「我說了不餓。」李瑾抬眸瞥了她一眼。
李璨端著茶酪的手僵住了,哥哥怎麼用這麼冰冷的眼神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