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蓋頭掀開,露出的是一張秀麗而惶恐的臉,一雙眼睛瞪的滾圓,一臉的不知所措。
「我認得她,她是寶慶王府的姑娘。」趙音歡一眼便認了出來。
乾元帝閉了閉眼睛,這個孽女,竟如此的不知輕重,平日裡就不該那樣縱著她。
皇后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卻叫乾元帝一把拉住了。
帕孜勒站在坐攆上回身,高聲質問:「父皇,母后,還有太子殿下,這就是你們大淵給我的誠意?
一個嫡公主都捨不得,我憑什麼相信接下來我有需要時,你們會發兵幫我?」
乾元帝正要解釋幾句。
帕孜勒又接著道:「既然大淵看不上我給你們做女婿,這盟不結也罷。我回大遼之後,會將大淵此番作為事無巨細的告知父王,請他老人家定奪。」
「帕孜勒皇子……」乾元帝往前一步:「趙音歡確實是朕的嫡出公主,但她生性頑劣,不堪大任……」
「陛下。」帕孜勒冷笑著:「誰也不是傻子,這種藉口,就不必找了吧?」
「帕孜勒皇子。」趙晢淡淡開口:「父皇所言,都是事實。趙音歡自幼頑劣,毫無規矩,時常跑出宮去勾欄瓦肆嬉戲。」
帕孜勒笑了一聲:「女兒家俏皮,這有什麼不能忍?我沒有那么小心眼。」
「但她早已非處子之身。」趙晢淡漠地回。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先是都望向他,下一刻,又扭頭看趙音歡。
趙音歡原本叫幾個宮女架著,聞聽趙晢此言,膝蓋一軟便跪坐了下去,不敢置信地看著趙晢。
她說什麼也沒想到,一向謹言慎行的六皇兄,竟然會當眾說出這樣的話,戳破那件事。她來之前也盤算過了,趙晢應當不會多管她的閒事,可誰知趙晢半分青面也沒有給她留。
「太子殿下還是少誆騙我。」帕孜勒不肯信。
趙晢面無表情:「我從不妄言,是真是假相信帕孜勒皇子也能辨別。
寶慶王府嫡出的姑娘,雖非父皇親生,卻是皇叔的掌上明珠。
若帕孜勒皇子要棄之不用,還是堅持娶趙音歡,我相信父皇也會成全帕孜勒皇子帕孜勒的。」
他說著,朝著乾元帝欠了欠身子。
若是尋常時,他確實不會管趙音歡的事,更別說當眾講出那樣一句話。
只是事急從權,倘若帕孜勒真的惱了,就此回了大遼,領兵與金一南一北夾擊大淵,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當下的情形,他只能如此解圍。
乾元帝點點頭,接過話道:「太子說的不錯,帕孜勒皇子自己選吧。」
他原想著,就這麼一個嫡女,皇后捨不得,他也捨不得,就找人替代了。
打算等過了這一陣子,下旨給她選個好駙馬,也算是對得起她了。
誰知道,這孩子這麼沒輕重,竟然在這個時候跑出來,幸好太子機智,否則這會兒恐怕還不知道要如何收場呢。
帕孜勒看向趙音歡。趙音歡形容憔悴,髮絲凌亂,衣裳也亂七八糟的,兩隻眼睛通紅的看著他,眼神卻沒有落在他的臉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再扭頭看身旁的女子,雖然不知所措,但看著還算有幾分賢良淑德,看著比趙音歡順眼不少。
他猶豫了一下道:「我若是選了身邊這女子,陛下還留著嫡出公主,我怎知陛下不會將她嫁給我的兄長呢?」
他不想選趙音歡,因為趙音歡不安分,娶回去說不準是個大麻煩。但趙音歡留著,對他來說,又有可能是個禍害。
「這個好說。」乾元帝抬手道:「九公主趙音歡,身為大淵嫡出公主,不遵大淵禮法,朕與皇后屢次管教,仍冥頑不靈,不思悔改。著褫奪趙音歡嫡出公主身份,貶為庶民,永遠不得入宮。」
「陛下……」皇后一聽這話,頓時著急了。
乾元帝抬手阻止了她說下去,只朝著帕孜勒道:「賢婿,這般你可放心了?」
他如此決定,並不只是為了過眼前這一關,而是從趙音歡的神情中看出來,趙晢所說的話,並非空穴來風。
趙音歡這孩子,這些年是有些驕縱壞了,尚未選駙馬,這做的是什麼事?
「父皇英名。」帕孜勒甚是滿意,朝他拱了拱手:「小婿告辭。」
乾元帝含笑,待帕孜勒一中人遠去了,他面上的笑意瞬間收斂了,眼神沉沉的落在趙音歡的臉上,吩咐道:「眾卿都退下,太子留下吧。」
「是。」
眾大臣誰也不敢多言,紛紛行禮,低頭去了。
「你們也下去。」乾元帝吩咐扶著趙音歡的宮女們。
宮女們不敢遲疑,立刻鬆了趙音歡,遠遠的退走了。
「皇后,將你生的好女兒叫進來吧。」乾元帝瞥了皇后一眼,轉身進了大殿。
趙晢低頭跟了進去。
「還不過來?」皇后望著趙音歡開口。
趙音歡還未從被貶為庶民一事中回過神來,聽見自家母后的聲音,茫然地抬起眸子。
「你還看我做什麼?」皇后深吸了一口氣,皺著眉頭,語氣卻不是很激烈:「我叫你過來。」
她向來性子慢。
趙音歡愣了一下,慢慢的起身,腳下一個踉蹌卻又跪坐了下去。
「現在知道怕了?早做什麼去了?之前母后是怎麼教你的?」皇后心疼的紅了眼圈,語氣中有幾許責怪之意,走上前去扶起她。
趙音歡也不知自己怎麼進大殿的,也沒聽見皇后說了什麼,她心裡頭壓根兒也不知道怕,思量著貶為庶民也許不是壞事,就是不知道李瑾還肯不肯原諒她?
直至皇后摁著她,頭頂傳來呵斥聲:「跪下!」
她才回過神來,抬頭看上首:「父皇。」
乾元帝放下茶盞,掃了她一眼:「太子先前所言,是真的吧?」
趙音歡低下頭:「是。」
「是誰家的兒郎?」乾元帝又問。
趙音歡轉了轉眼珠子:「是……是南風館的小館兒。」
她不能說出李瑾。若是說出李瑾,不只是父皇,母后必然也是要怪罪李瑾的。
那件事是她的錯,就算李瑾厭惡她,她也不能害了李瑾。
「混帳!」乾元帝一巴掌拍在書案上,又連連揮手:「趕出去,趕出去,朕沒有這樣不自愛的公主!」
他心中本就惱怒趙音歡的所作所為,倘若趙音歡是看上了誰家的兒郎,年輕的小兒女偷吃禁果,他也可以理解。問清楚了,順水推舟賜個婚也就罷了。
誰料這個不成器的,竟將清白的身子交給了一個小館兒,他焉能不怒?
「陛下息怒!」皇后連忙跪在趙音歡身旁,勸道:「此事一定另有隱情,求陛下給臣妾一點時間,臣妾一定能問出來。歡兒雖然愛胡鬧,但不至於沒分寸到這種地步……」
她是不相信女的會這麼荒唐的,雖然這孩子廳日裡確實胡鬧慣了,但真的不會這麼不知輕重。
「現在就問。」乾元帝很不耐煩。
皇后頓了頓,轉而望向趙晢:「太子既知曉此事,必然也該知是何人所為吧?」
她知道趙音歡的性子,趙音歡不想說,這會兒就算是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倒不如向趙晢打聽,趙晢必然是知曉的。
她心中也懊惱,這是她作為母親的失職,孩子做下了這樣的事,她居然一無所知,幾乎不配為人母。
趙晢聞言,看了一眼趙音歡:「九皇妹還是自己說吧。」
今日,他說出此事,雖然解了一時之急,卻給李瑾惹來了麻煩。
此事難兩全。為了穩住邊關,只能先委屈李瑾。
趙音歡地低頭不語。
皇后勸道:「歡兒,你還是快說吧,你不說,我就再問你六皇兄了。」
「我說。」趙音歡拉了拉自己的裙擺:「是李瑾。」
她瞞著,六皇兄也不會替她瞞著,索性就說了。
「李瑾?」皇后愣了一下:「哪個李瑾?」
乾元帝也盯著趙音歡,微微皺眉,他一時也不曾想起「李瑾」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