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貽遠的老家？」趙晢手中頓了頓，將碗擱在她跟前：「查過，他是蕪州人，乾元十二年的進士。
他老家，倒是還有不少族人。
但他一家三口，是常年在申州的。
我的人去了之後，查看過了，他除了每年過年，帶妻女回去一趟，其餘的時間都不在老家。」
「王貽遠老家富裕嗎？」李璨又吃了一勺茶酪問他。
趙晢點點頭：「王氏家族，是興旺的。
聽聞王貽遠伯父家的堂兄，經商極有天賦，短短數年，便開起了幾十家鋪子，遍布大淵各地。
派去查鋪子的人還未曾歸來。
但我懷疑，這些鋪子與王貽遠貪墨的贓銀有關。」
「鋪子太多了，遍布各地，肯定不好查。
方才糖糕和我說，春霞說漏了嘴，說起什麼老家，還說什麼二姑娘。」李璨頓住湯匙問他：「你說這個是怎麼回事啊？」
趙晢修長的手指叩著桌面，思索著道：「王貽遠在老家，還有個女兒？或者，還有其它的人？
那麼，他堂兄經商有天賦一事，應當是假的。
只是為了掩蓋王氏家族突然的富裕。
那些鋪子，大抵也不是王貽遠堂兄的，而是王貽遠本人的。
開鋪子的銀子，自然便是贓款。」
趙晢是聞弦知音之人，李璨只一句話，他便猜測出了許多。
「對，我也覺得。
你說，王貽遠是不是將貪污來的金銀財寶都藏在了他的老家，以他堂兄的名義，整個家族的人都跟著沾光。」李璨偏著腦袋想了想：「可是，他圖什麼呀？
他自己帶著妻子和女兒，在外面住那樣的泥瓦房，卻讓家族裡的人吃香的喝辣的，他難道不會不甘心嗎？」
「他只需拿出一部分來，王家氏族的那些人，便會對他死心塌地。」趙晢沉吟道：「此事，需要再去蕪州，仔細查探。」
李璨長睫撲閃了兩下：「你打算派誰去呀？」
趙晢思量了片刻：「我親自去吧。」
「會不會有危險？」李璨不由擔心。
「不會。」趙晢望她：「就是你要留在這裡，替我打掩護，看好了王淑媛。」
「那沒問題，反正她要裝作膽小害羞的樣子，也不好意思求見你。
你就算去個十天半個月，她也不會察覺。」李璨笑了，又正了神色：「不過，這回你多帶點人去吧。
王貽遠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不用，人留在這裡，保護你。」趙晢搖搖頭：「我帶風清幾人過去便可。
若是帶的人多了，興師動眾，不免叫王淑媛察覺。」
「這話也有道理，可是我擔心你的安全。」李璨皺起小臉，還是不放心。
「王貽遠如今並未對我們起疑心，我悄悄的去，不會有人察覺，也就不會有人針對我。」趙晢寬慰的拍了拍她的小手。
李璨點了點頭，一時不曾言語。
「殿下，姑娘……」
糖球在外頭敲門。
「什麼事？」李璨扭頭問了一句。
「前頭出事了，是那個春霞，春霞落水淹死了……」
糖球推開門，語氣有些急切地開口。
「什麼？」李璨吃了一驚：「現在嗎？」
趙晢溫暖的大掌握住她的小手。
「是。」糖球點頭：「人撈上來了，已經沒氣了。
大舅老爺和大舅夫人都在那處，沒讓表小姐和表少爺們過去，就只知會了人來告知殿下和姑娘。」
「我去看看。」趙晢起身，鬆開了李璨的手：「你自己先用飯，我晚些時候回來。」
「不要，我和你去。」李璨忙捉住他的手。
「你看了，要做噩夢的。」趙晢站住腳看她。
「你陪我，我不怕。」李璨抱著他手臂似撒嬌，又似耍無賴。
趙晢無奈：「那你等會兒別直接看她臉。」
「嗯。」李璨乖乖點頭。
趙晢帶著她往白家的蓮塘邊去了。
如今，正是盛夏，滿塘蓮花盛開。
長廊處，懸著燈籠，倒映在水光之中，波光粼粼。
雖已入夜，這迷濛的景致卻也美得堪入畫。
白勝先與盧氏正在長廊下，邊上還有幾個小廝，管家也在。
「二位殿下來了。」
有小廝瞧見李璨與趙晢，連忙開口提醒。
「澤昱。」白勝先轉身招呼了一聲，瞧見李璨，皺起眉頭：「心兒怎麼也來了？
女兒家膽小，看不得這個，你快先回去。」
「是啊。」盧氏伸手：「你們在這看吧，我送心兒。」
「大舅舅，大舅母。」李璨糯糯地喚他們，抱著趙晢的手臂不松：「我不怕的，我站遠一些就好了。」
「這有什麼好看的？」白勝先走到她跟前：「交給我和澤昱就好了，你就別在這裡湊熱鬧了。」
「大舅舅，這幾日可都是我和王淑媛在一起的，我知道的最多。」李璨往後退了退，還是抱著趙晢的手臂。
「大舅舅，大舅母，你們別擔心。」趙晢護著李璨：「有我在呢。」
「這孩子，就和她娘一樣。」白勝先嘀咕了一句：「也罷，你要在這兒就在這兒，等會要是怕了就說，讓你大舅母送你回去。」
「謝謝大舅舅，謝謝大舅母。」李璨甜甜地謝過了他們。
「看看吧。」白勝先讓開了。
李璨與趙晢同時低頭。
四周加了燈籠，將這一片照的亮如白晝。
地上的春霞側躺著，渾身濕漉漉的，頭髮搭在臉上，壓根看不清臉。
李璨看了一眼，便道：「她身上穿的衣裳，還是白日裡的。」
「是怎麼發現的？」趙晢問。
「是小的，小的去找老爺，遠遠地就著燈籠的光，就瞧見水中浮著什麼東西。」邊上一個小廝一臉後怕的開口道：「小的還以為有什麼東西不慎落到水裡了，特意跑到這走廊上來瞧，誰知道竟然是具死屍。」
幾人沉默了片刻。
白勝先先開了口：「澤昱，你看這，要不要叫那王姑娘來問一問？」
趙晢正自沉吟呢，不遠處，便傳來王淑媛的聲音：「二位殿下，二位殿下真是叫我好找。」
長廊內，幾人齊齊轉頭，朝著王淑媛看過去。
「王姑娘。」過了片刻，李璨開口問她：「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我出來找春霞。」王淑媛遠遠地回道：「她從院子裡跑出來，半晌都沒有回去。
我不放心，就出來看看。」
趙晢與白勝先對視了一眼。
趙晢點了點頭。
白勝先便揚聲道：「王姑娘，春霞在這裡，你來瞧一瞧。」
王淑媛應了一聲，便繞到長廊盡頭，朝著他們走了過去。
她走近了。
李璨等一眾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只垂眸看著地上的春霞。
王淑媛上前，低頭瞧見地上的春霞，一臉的吃驚。
她忙蹲下身，口中焦急的呼喚：「春霞，春霞……你怎麼了？
快醒醒，你別嚇唬我……
春霞……」
李璨望著她，見她伸出手，想去搖晃春霞，最終還是不曾觸碰到春霞，那時候又收了回去。
「王姑娘，你別哭了。」她開口勸道：「先將事情弄清楚吧。」
「你們是在哪裡發現春霞的？」王淑媛站起身來，擦著眼淚問李璨。
李璨看向剛才說話的小廝。
小廝抬手指了指：「就這水邊。」
王淑媛又蹲下身，抹起眼淚來，傷心欲絕：「春霞，你這又是何苦，這麼想不開……
你走了，以後誰來陪我……」
「王姑娘，春霞為什麼這麼晚出來？」李璨聽她言辭間好像知道點什麼，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她問。
「這件事情，都怪我不好……」王淑媛兩手捂著臉，似乎十分痛苦：「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啊……是我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