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晢依著她,將她從背上放了下來。
「二位殿下。」
王貽遠走上近前,拱手行禮。
「王大人,免禮。」趙晢抬了抬手:「王大人不在書房,怎麼出來了?」
「卷宗和各項帳目,都整理的差不多了,下官是來請太子殿下去過目的。」王貽遠低著頭回道。
趙晢頷首:「我去探望一下舅舅,便過去。」
王貽遠點點頭,抬頭看了他與李璨一眼道:「太子殿下,下官有句話,不吐不快。」
「王大人請講。」趙晢淡淡望著他。
李璨小臉上帶著笑意,心裡頭卻嘀咕,這王貽遠又要開始裝了,肯定是要說趙晢背她的事。
果然,下一刻便聽王貽遠道:「太子殿下,您年紀輕,年少慕艾,與未來的太子妃情投意合,下官也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自然能理解。
只是,您貴為國之儲君,不該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與未來太子妃嬉戲胡鬧,這有損您太子殿下的威儀。」
「王大人說的對。」趙晢點頭:「下回,本宮會留意。」
「王大人,是我不好,是我纏著殿下背我的。」李璨在一旁小聲道:「以後,我會注意的。」
「二位殿下身份不凡,自當注意言行舉止。」王貽遠低著頭繼續勸告了一句,又道:「下官性子耿直,見不得這般事,忍不住便說出來了。
還請二位殿下見諒。」
他看了李璨一眼,李璨看著嬌滴滴的,一副說不得的模樣。
誰知認錯倒是快,還一副從善如流的模樣,當真出乎他的意料。
「如王大人這般,忠正直言者,當為百官楷模。」趙晢目露讚許:「今日王大人所言,本宮會銘記於心的。」
「太子殿下深明大義,將來定會福澤萬民的。」王貽遠再次行禮。
「那王大人先去書房吧,我隨後便到。」趙晢朝他抬了抬手。
王貽遠低頭:「下官告退。」
趙晢瞧他走遠了,扭頭看李璨。
李璨沖他眨了眨漆黑的眸子,兩人心有靈犀,相視一笑。
趙晢牽著她,一路去了主院。
半個多月養下來,孟君德身子雖未大好,精力卻比從前充沛了不少,只是還要在床上靜養著,不能起身。
「舅舅,舅母。」趙晢進屋子,招呼了一聲。
李璨也跟著叫。
「心兒,你們來了。」孫氏迎上來,笑著問:「今兒個出去,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她是知道,這兩人尋常不玩到傍晚,是不肯回家的。
「舅母,我們來找舅舅有事。」趙晢瞧了瞧左右。
孫氏會意,這一定是有要緊的事情了。
她立刻擺手吩咐那些下人:「你們都先下去吧,把門帶上。」
屋子裡,就只餘下他們四人。
「有什麼話,坐到這裡來說。」
孫氏都聽出來了,孟君德自然不在話下,當即撐著身子坐起身來。
「你慢些!」
「舅舅,我扶您。」
李璨三人都忙往前走了一步。
「沒事沒事。」孟君德笑著擺手:「我如今好多了,身子沒你們想的那麼廢。
是不是我受傷的事情,查到什麼線索了?」
「舅舅。」趙晢面色淡淡,只有一雙黑眸有些許凌厲之意:「這一切,應當都是王貽遠籌謀的。
事情的真相是,王貽遠的野心,遠勝安祖新與韓太永。」
「什麼?」
孟君德與孫氏齊齊看向他,異口同聲地問了一句。
兩人都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你說王兄?」孟漢春搖頭:「怎麼可能?
是不是查錯了?
王貽遠從前,曾數次救過我的命,我也救過他的命。
我們是過命的交情,他那個家,我去過無數次,他怎麼可能?」
這幾年在申州,如果沒有王貽遠從中協助,他或許都活不到今天。
「舅舅,是璨璨親自去的。」趙晢望著他回道:「不會錯的。」
「到底怎麼回事?」孟君德挪了挪身子,坐正了些:「你們仔細說給我聽。」
「舅舅。」李璨走過去,在床沿上坐下,鄭重地道:「這件事情,我們調查許久了,都沒有絲毫進展。
後來我們倆就想,這申州,安祖新和韓太永都下馬了。
舅舅您也受傷了,就只餘下一個王貽遠。
他的官職最大。
我們覺得,還是要從他查起。」
「也不能因為他的官職最大,就懷疑他。」孟君德皺起眉頭,還是不肯信。
李璨便看趙晢。
趙晢道:「舅舅,您聽璨璨說完。」
「心兒,你說。」孟君德眉頭舒展開,面上又有了些和煦之意:「我就是覺得不可思議,不是沖你,你別害怕。」
李璨乖乖巧巧的點點頭,接著道:「王貽遠確實如同舅舅所認知的那樣,勤儉愛民,秉公執事,毫無破綻,殿下也查了許久了,沒有絲毫的眉目。
所以,我就想著從他妻女入手。
今兒個,我便去找了他的女王淑媛,約她一道去集市上玩耍。」
「可是在他女兒身上發現了什麼?」孟君德望著她,語氣緩和了不少。
他聞弦知音之人,自然能猜到一些。
「嗯。」李璨點頭:「我是突然去的,瞧見她臉上施著粉黛,外面穿著粗布衣,裡頭卻藏著金錦布做得裙子。
還有,我讓人最大的酒樓里買出來的,最時興的菜式叫什麼名字,用的什麼材料,怎麼做出來的,她都可以信口拈來。
舅舅您說,這是不是破綻?」
孟君德沉默了片刻,又問道:「這些,都是你親眼所見?」
睿智如他,自然之曉王淑媛這些舉止,代表著什麼。
因為,以他所知的王貽遠為人處事,是不可能還有銀子給王淑媛去買什麼胭脂水粉和時興的裙子的,更別說到酒樓去吃吃喝喝了。
「嗯。」李璨用力的點頭:「都是我親眼所見。」
「怎麼可能呢?」孟君德揉了揉額頭,疲憊的閉了閉眼睛:「他那個家,我去了無數次,一貧如洗。
有時候我去的突然,他還要去別人家借些個雞蛋一類的東西,回來招待我。
我每次回了城裡,都會讓你舅母給他們預備一些食材,特意讓人送過去給他們一家。
王貽遠怎麼可能會是這樣的人呢?」
李璨小小的嘆了口氣,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寬慰他。
孫氏也覺得不敢置信:「是啊,那些都是我準備的,我是知道的。
有時候,王大人的月例趕不上,你舅舅還要接濟接濟他們。
這可不止一次兩次啊,這幾年來一直是這樣的。
倘若說他是裝的,哪有人能裝的這麼好?」
她其實心裡頭是信了的。
再如何對王貽遠信任,也不及她對李璨和趙晢的信任。
既然,兩個孩子都說了是這樣,她自然是信的。
「他就是用這些方法,一次又一次的偽裝,才能博得舅舅和舅母的信任啊。」李璨眨了眨漆黑的眸子道:「只要我們走了,以後這申州,恐怕就是王貽遠的天下了。」
孟君德再次抬起臉來,人已經冷靜了下來:「照你們說的推斷,我受傷確實是他動的手。
那些帳目,有一些是漢春不知道的,若是我經手,一定能看出端倪。
還有申州知府的位置,我受傷了,也就無人能與他爭了。」
他雖然重情重義,但也不是個任人戲弄的傻子,更不會意氣用事。
這麼幾息間,已經足夠他想清楚了。
王貽遠的真面目,他是不信也得信。
「確實如此。」趙晢點頭。
「知人知面不知心。」孟君德嘆了口氣:「這回,我可算是得了個大教訓。
他不知,我一心想回帝京,並沒有留下的意思。
這申州知府之位,我原本就想推舉他坐。
真是想不到,到頭來,他竟來害我,枉我對他如此信任。」
「他若是不害舅舅,一整理那些卷宗,恐怕就要被舅舅察覺了。」李璨軟軟地道:「後頭的路,他要如何走下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