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可瞧清楚了?」安祖新的語調,終於有所變化了:「當真,當真是君兒?」
那是他的老來子,說是心頭肉也不為過,又向來孝敬,最是會討他歡心。
「是……是啊,老爺……」小廝慟哭了幾聲:「小的,小的看的清清楚楚……」
安祖新安靜了一會兒,眾人只能聽到小廝的痛哭聲。
片刻之後,安祖新竟然又轉圜回了正廳。
趙晢抬眸望著他,正廳內的一眾人也都望著他。
「太子殿下想必方才已經聽聞小廝所言了吧。」安祖新拱手朝著趙晢行禮:「下官的小兒子,被人害了。」
他說話時,看了韓太永一眼。
韓太永是什麼樣的人?
別說是一個眼神了,就是一個輕微的動作,他也能看出不對來。
他立刻問:「安大人,你小兒子過世了,我心裡也不好受。
不知安大人說這話時,為何要看我一眼?」
李璨見狀,身子微微往後靠在了椅背上,她本以為還要等一等呢,卻不想這兩人這個時候就鬥起來了。
好戲開場了。
「韓大人多心了,我不過是隨意看了一眼。」安祖新再一次朝趙晢拱手:「殿下,下官想去看一看……」
他看那一眼,不過是試探。
韓太永若是心裡沒鬼,又何必那麼在意?
此事,他心裡已經有數了。
「安大人去吧。」趙晢淡淡出言:「節哀。」
「謝太子殿下。」安祖新再次行禮,低頭退了出去。
「韓大人。」趙晢再次開口:「若無旁的事,你們也退下吧。」
「是。」
韓太永帶著一眾人行禮,一起低頭退了出去。
趙晢牽著李璨出了正廳,四下無人,趙晢詢問她:「今日安祖新與韓太永的表現,你怎麼看?」
「安祖新是只老狐狸,即使兒子死了,他也沒有絲毫的慌亂,雖然悲痛,卻沒有亂了分寸。」李璨侃侃而談:「這樣的人,應當是很難對付的。」
「嗯。」趙晢頷首,眸底有了讚許:「那韓太永呢?」
「韓太永的性子,應當比安祖新更浮躁一些。」李璨接著道:「他這個人,有城府,但應該不太深。
若是真有城府的人,安祖新看他一眼,他只會裝作看不見,卻在暗中提防。
而不會張口直接問出來。」
「嗯。」趙晢點頭補充道:「但他敢如此問安祖新,也正說明他手底下有勢力,完全不必懼怕官職比他高半頭安祖新。」
「所以,他們二人能霸占申州這麼久,兩人的勢力應當是旗鼓相當的。」李璨點頭贊同,又抬頭看他:「那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
「你說呢?」趙晢反問她。
「自然是繼續挑撥離間了。」李璨轉了轉眸子道:「你說,他們會不會商議到一處,察覺安沛君的事情是我們做的?」
「有可能。」趙晢思量著點頭。
「那就叫韓立河也受點傷害嘛。」李璨語調輕鬆地安排:「這樣,他們就會互相懷疑了。」
「對付韓立河不急。」趙晢思量著道:「韓太永還有別的兒女,且多親眷。
韓立河有身手,手底下也有人馬,對他下手容易失手。」
「你查過了?」李璨問。
趙晢點頭應她:「嗯,韓太永有個兄長,也做了官,一家皆是魚肉百姓之輩,按律當斬。
他手下沒有侍衛,只有些跑腿的家丁、爪牙。」
「那咱們就拿韓太永的兄長做文章?」李璨攀著他手臂問。
「韓太永心狠手辣,手底下人命無數。
但不要因為有韓太永在前,便覺得安祖新是心慈手軟之人。」趙晢緩緩道:「安祖新同樣也是個冷酷無情之人。」
李璨思量著他的話,過了片刻才問:「你是說,若由安祖新動手,必然會滅韓太永兄長的滿門?」
「嗯。」趙晢點頭。
李璨又問:「那咱們也要照做?」
趙晢垂眸,望著她黑眸清澈,低聲問她:「不忍心了?」
「不。」李璨搖頭,斷然道:「他們所犯的律法,早夠斬首十次八次的了。
對於這樣的人,為什麼要心慈手軟?
你不用試探我,我雖然是女兒家,可也絕不會婦人之仁的。」
「如此,甚好。」趙晢眸中有了幾許笑意。
「那咱們什麼時候動手?」李璨仰起小臉問他。
趙晢禁不住,在她唇瓣上親了親:「不急。」
李璨踮起腳尖,勾著他脖頸,也親了他一下,嘻嘻地朝他笑。
趙晢耳尖微紅,喉結上下滾了滾,俯身抱起她,大跨步進了院子。
婢女們陡然見他抱著李璨進來,步履匆匆的,還當是出了什麼事,都緊張地望著他們。
卻不料趙晢壓根兒不瞧她們,徑直進了屋子,放下李璨一把合上了門。
「趙澤昱,你做什麼?」李璨小臉紅撲撲的,在身後笑著問他。
趙晢不說話,轉身反手將她摁在門上,俯首親了上去。
他動作熱烈又溫柔,誘著她唇瓣微張,反覆廝磨著她柔軟香甜的唇瓣,糾纏著她軟膩的舌尖。
李璨下意識闔上了眸子,長睫輕顫,腦海中一片混沌,只一雙綿白的小手本能地攥緊了他的衣襟。
趙晢一把攬緊她,直至她腿軟地站不住,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她。
他抵著她額頭,呼吸有些粗,嗓音暗啞,語氣隱忍且克制:「回帝京,就成親。」
「嗯。」李璨偎在他懷中,乖乖應了。
*
翌日清早。
李璨尚未起身,糖球便從前頭得了消息來,積極的喚她:「姑娘,您醒了嗎?」
「嗯。」李璨也才睡醒,聽她聲音,應了一聲問:「出什麼事了?」
糖球的語氣聽起來挺急的。
糖果挑開了床幔。
李璨在外頭的亮光激得眯了眯眸子。
「韓太永的兄長昨兒個夜裡被人滅門了。」糖球徑直開口,將消息說了出來。
「什麼?」李璨抬手欲伸個懶腰,聞言一下坐起身來:「韓太永的兄長一家被滅門了?」
趙晢動作這麼快嗎?
不會吧?
昨兒個,她問趙晢什麼時候動手,趙晢還說不急。
這怎麼昨夜就出事了?
「對。」糖球肯定的點頭。
「殿下怎麼說的?」李璨問她。
「殿下有什麼說的,也不會同奴婢說。」糖球搖了搖頭:「殿下只吩咐奴婢,等姑娘起來用了早飯,就到他院子裡去。」
「替我起身吧。」李璨起身下了床。
糖果幾人忙上前伺候。
李璨隨意用了些早飯,便去尋趙晢了。
「趙澤昱。」
她靠在門邊,探過半個腦袋,笑著喚他。
趙晢坐在書案邊,似乎正思索著什麼,聽聞她聲音不禁莞爾:「進來。」
李璨便進了屋子去。
趙晢朝她伸手。
她便很是自覺的偎到他懷中了:「韓太永兄長家的事,不是咱們的人做的吧?」
「不是。」趙晢搖頭,望著她道:「是安祖新做的。」
「安祖新這麼狠!」李璨驚訝:「他昨天才死了小兒子,夜裡就安排了這件事?
難道就一點都不傷心嗎?還有心思考慮這些。」
「我之所以不著急動手,便是想著,安祖新才新喪子,要緩和一陣子。
若動作太快,未免不合常情。」趙晢也有些意外:「卻不想,安祖新為子報仇,半刻也等不得。」
「或許,他就是心痛小兒子沒了,覺得要快快的為小兒子報仇,才算對得起他的小兒子。」李璨猜測著道。
「也有幾分道理。」趙晢點頭。
「殿下。」
風清在外頭敲門。
李璨忙站起身。
趙晢理了理衣擺,恢復了一貫端肅的模樣:「進來。」
風清進來,才瞧見李璨也在,忙拱手行禮:「殿下,姑娘。
韓太永和安祖新都派人來了,說求二位殿下去給他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