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辭官

  文德殿失火之事,不是什麼秘密,一夜之間滿朝文武皆知。

  清早在大殿前等候進殿時,眾臣都就此事議論紛紛。

  趙晢站在廊下,面色端肅,一言不發,他一向是不參與這些事的。

  趙旬走上前來。

  「岐王殿下。」

  大臣們紛紛招呼他。

  趙旬笑著回了禮,這才走到趙晢跟前,面上帶著溫潤的笑意:「六皇弟,早啊。」

  「五皇兄。」趙晢微微欠了欠身子。

  「昨夜,文德殿失火的事,六皇弟想必已經聽說過了吧?」趙旬笑著問。

  趙晢垂眸,語氣淡淡:「有所耳聞。」

  「宮內防火一向做得好,文德殿作為父皇下朝後歇息的所在之處,更是常有防範。

  文德殿這幾十年似乎也不曾起過火。」趙旬侃侃而談:「偏這一回,裡頭放上了李諺叛國的證據之後,就失火了。

  這也未免太巧合了一些,六皇弟以為呢?」

  他一說這個,所有的大臣們都停止了議論,雖然個個低著頭,但其實每個人都豎著耳朵呢。

  聽趙旬這樣一說,多數人心裡都活絡了,思量著失火的事情是否同李諺有關係。

  只有少數與李諺交好之人,知道李諺的為人,無論如何也沒有分毫懷疑這火是李諺放的。

  「未曾親見,不敢妄斷。」趙晢語氣淡淡,面色絲毫不變。

  「我以為這件事情,六皇弟多少會更關切一些。」趙旬笑著上下掃了他一眼:「如今,璨妹妹已經及笄了,六皇弟也到了娶妻的年紀。

  依著我看,你們二人還是十分般配的,她的大伯父,六皇弟自然該盡心相助。」

  「我的親事,自有父皇做主,不牢五皇兄煩神了。」趙晢淡漠地回他:「至於李大將軍之事,相信父皇自有公斷。」

  趙旬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反而笑了起來:「看看,說起親事,六皇弟臉嫩了。」

  自然有向著他的大臣應和,他倒也不尷尬。

  「上朝——」

  德江自大殿內出來,高唱了一句。

  大殿前頓時安靜下來,文武百官排成數列,依著規矩,一個接一個地跨進大殿。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臣行禮。

  乾元帝端坐在龍椅上,神色威嚴,透過冕旒環顧眾臣跪拜,而後抬了抬手:「免禮。」

  「謝陛下——」

  眾臣謝過起身。

  「可有本奏?」乾元帝問。

  有大臣上前,說起攏右有凍災之勢。

  又有大臣說明日放年假之後,該誰當值帝京各項事務。

  如此零零總總,說了半個時辰有餘,終於不再有人上前。

  趙旬看準了機會,上前行禮:「父皇,兒臣聽聞昨夜文德殿起火,燒毀了李諺通敵叛國的證據,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不錯。」乾元帝抬起下巴看著他,面無表情,不辨喜怒:「岐王對此有何見解?」

  「兒臣以為,此事決計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為之,就是為了阻撓父皇查出李諺在邊關所作所為。」趙旬低下頭:「通敵叛國不是小事。

  兒臣懇請父皇一定要明查。」

  乾元帝望著下方,一時不曾言語。

  「啟稟陛下。」禮部尚書跪到趙旬身側:「老臣以為,岐王殿下言之有理,李諺手握重兵,又在邊關數年不歸,確實該嚴查。」

  「臣附議。」

  「臣附議……」

  又有幾個大臣站了出來。

  「啟稟陛下。」同知院事上前磕頭:「臣以為,那些證據尚未查清真偽,不應據此認定李大將軍之罪。

  況且,李大將軍的為人眾所周知,絕不可能作出通敵叛國之事!」

  立刻有人站出來,表示支持。

  「同知院事所言,臣不敢苟同。」禮部尚書辯駁道:「或許李諺正是想著,燒毀了辯不得真偽之故,才有放火這一著。」

  「李大將軍正在宮內關著,如何能放火?」同知院事怒道:「你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吏部尚書如此激動,莫非這火是你放的?」禮部尚書冷笑著反問。

  「你這是強詞奪理……」同知院事指著他,便要罵。

  「好了!」乾元帝出言,打斷了他的話。

  「請陛下明查!」

  中間跪著的人齊聲開口。

  乾元帝頓了頓,看向趙晢:「太子怎麼看?」

  趙晢行到大殿中央,行了一禮:「請父皇恕兒臣欺君之罪。」

  「哦?」乾元帝不解:「你何罪之有?」

  「因之前父皇說李諺之事,押後再辦。」趙晢語氣清冷淡漠:「兒臣以為李諺之事,事關重大,只恐證據出了差錯,便先交了假的證據給父皇。」

  「這……」

  一眾大臣聞言面面相覷。

  趙旬更是禁不住變了臉色。

  倘若趙晢說的是真的,那他之前那一通豈不是白忙活了?

  「太子倒是有心了。」乾元帝環顧了眾人一眼:「朕赦你無罪,那真的證據在何處?」

  「自李諺書房搜出來的書信、擺件,兒臣都已經派人搬進宮中了。」趙晢不疾不徐道:「今日眾臣都在,兒臣想請父皇與諸位一起甄別,這些證據到底是真是假。

  請父皇恩准。」

  「准。」乾元帝抬了抬手。

  趙晢喚了風清進來。

  風清抱著一隻碩大的竹簍,將所有的東西都搬了進來,放在了大殿中央。

  「諸卿看看吧。」

  乾元帝開口。

  一眾大臣紛紛上前,取了書信來瞧。

  「陛下,這措辭哪裡像努哈人的口吻,非我大淵之人不能用……」

  「這印記也非奴哈文,真是笑話,努哈人的印章,怎會用我大淵文字……」

  「最離奇的是誰會將收到這樣的信一直留著,是生怕被抓了沒有證據嗎……」

  這一看,便看出了一堆漏洞,連那些擺件都有人認出有兩樣是御賜的,餘下的幾樣在大淵也都能買到。

  趙旬越聽臉色越難看,當初造這些證據時,就存了一把火燒掉的心思,所以並未用心,甚至拿了一些無用的東西去湊數。

  誰知道趙晢竟先交出了假的證據,眼下的這些東西,自然是分毫也立不住。

  早知道就將證據造的真一些,他心中懊惱萬分,但眼下已是悔之晚矣。

  他恨恨的看了趙晢一眼,趙晢看著一本正經,實則狡詐如狐,實在可惡!

  「陛下,李大將軍真是冤枉啊,這些東西全是假的!」

  「陛下快放了李大將軍吧,莫要寒了忠臣的心吶!」

  「陛下開恩……」

  一眾向著李諺之人忙都跪下求情。

  「將李諺帶上來。」乾元帝開口。

  很快,李諺便被帶上了大殿。

  他穿著一身綢襖,脫去戎裝,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文人。

  「臣李諺,拜見陛下。」

  他跪下磕頭,一如既往的從容不迫。

  「李諺,你可知罪?」乾元帝身子前傾,雙目緊盯著他。

  「臣自祖上三代,效忠大淵,從不敢有不忠之心。」李諺抬頭,眸色炯炯:「不知陛下所言何罪?」

  「但你身為大將軍,卻不能自證清白,豈不是有罪?」乾元帝又問。

  「臣知罪。」李諺低下頭:「臣願辭去大將軍之職,攜兩子歸帝京,從此不問朝堂與邊關之事,只盡心侍奉老母親。

  請陛下成全。」

  他戎馬半生,也算對得起祖輩,對得起大淵。

  如今乾元帝既要收兵權,他交上去便是了。

  無官一身輕,作為武官,能帶著兩個孩子全身而退,是好事。

  乾元帝緊盯著他,一時不曾言語。

  「陛下不可。」同知院事跪下道:「李大將軍乃將帥良才,如今正當年,由他鎮守努哈交界處,努哈從不敢犯。

  倘若真由李大將軍辭官,又有誰來接替李大將軍之職?」

  「笑話。」禮部尚書道:「我大淵難道除了他李諺,就沒有可用的武將了嗎?

  臣舉薦田侍郎接替李諺之職。」

  「田侍郎勇猛善戰,卻好大喜功,有勇無謀,不堪擔此大任!」同知院事極力反對。

  幾個老臣也站出來反對。

  「打仗之事,你們這些文官能懂多少?」田侍郎站了出來,他身姿魁梧聲音洪亮:「陛下,臣願接替李諺之職,奔赴邊關,守衛我大淵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