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隨著無荒到了文德殿院外。
德江正等在門口,笑著開口:「七姑娘來了。」
「公公好。」李璨回了一禮。
「姑娘太客氣了,隨奴才進去吧。」德江頓時笑了,這李七姑娘就是討喜,對他一個內監都如此的客氣,難怪陛下喜愛她。
「你在外面候著。」李璨回頭叮囑無荒。
「小的知道。」無荒咧嘴答應。
李璨行到殿前,便見自家兩個堂兄候在那處。
「大哥哥,二哥哥。」
她小聲喚他們。
「小妹!」李璟瞧見她,頓時笑了:「你怎麼來了?」
李琢不曾言語,面上也有了笑意,他比弟弟沉得住氣些。
「陛下召我來的。」李璨放慢了腳步,彎著鳳眸道:「大伯母給你們準備了很多好吃的,等會兒你們回去了就能吃到了。」
「好。」李璟笑著點頭:「小妹快進去吧。」
李琢則默默地目送她。
李璨不舍地連著回頭看他們,直至廊下,才正了衣冠,站在廊下等德江進去通報。
德江片刻便出來了,笑著道:「七姑娘,陛下請您進去呢。」
「有勞公公了。」李璨謝過他之後,才提著裙擺跨進了門檻。
德江在外頭關上了門。
「心兒見過陛下,見過宸妃娘娘。」李璨進屋,眸光在上首轉了轉,乖巧地行禮。
大殿內只有四人。
乾元帝坐在書案前,宸妃立在書案邊,趙晢穿著一身象牙白的錦袍,和李諺站在下首。
四人都望向她。
李璨鳳眸微微轉了轉,又朝著趙晢行禮:「太子殿下。」
最後才轉向李諺:「大伯父。」
「嗯。」李諺應了聲,忍著上前摸摸她腦袋的衝動,連著打量了她好幾眼。
小丫頭長大了,也長高了許多,雖然還有幾分稚氣,但大體看著,已經是個大人的樣子了,身子似乎也養好了不少,不像從前那麼瘦弱了,臉色也好看了不少。
他放心了。
「愛卿有三年不歸了吧,可是很想念心丫頭?」乾元帝坐下,口中笑問。
「臣在外幾年不歸,自然想念家人。」李諺低頭,恭敬地回道:「臣最記掛之人莫過於老母親與這個小侄女兒。
老母親年歲大了,臣憂心她老人家的身子。
還有心兒這孩子,打小先天不足,幸有陛下恩典,太子殿下親自照料,如今身子養得這麼好。
臣感激不盡。」
他說著,便欲跪下磕頭。
「愛卿平身,你與朕名為君臣,實為兄弟。
私底下見朕,不必總動不動便跪。」乾元帝頗為隨和地笑道:「你替朕守護江山,朕讓太子照顧你的侄女,不過是投桃報李罷了,說起來也是應當的。」
「陛下千萬別這麼說,臣效忠陛下才是天經地義的。」李諺忙道:「不只是心兒,整個靖安侯府都是得了陛下的庇佑,才能有如今的安穩。
臣也才能安心在外,臣謝過陛下。」
李璨站在一旁,聽他們說話,一雙烏溜溜的眸子在幾人身上轉來轉去的。
大伯父和宸妃姨母互相之間誰也不看誰,就好像不認得一般。
若不是知道之前的事,她都要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麼了。
再看趙晢,仍然一如往常,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處,也不知在思量著什麼。
「愛卿客氣了。」乾元帝笑望了李璨一眼:「心丫頭再有一個月余,便要及笄了。
如今也是大姑娘了,關於她的婚事,愛卿心中可有合適的人選?」
李璨聞言,不由警惕起來。
大伯父才回來,乾元帝便巴巴地將她接到宮裡來,開口就提婚事。
說這不是試探她都不信。
不過,有趙晢在,大伯父和宸妃娘娘也在,她膽子便壯了許多。
她思量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心裡頭左右是一點也不怕就是了。
「臣才從邊關歸來,尚未考慮此事。」李諺回道:「待臣回家,問問拙荊,可曾著手替心兒留意。」
「心丫頭不曾聽你大伯母傳這樣的消息出來吧?」乾元帝望著李璨。
李璨搖搖頭:「回陛下,心兒不知。」
「宸妃知道嗎?」乾元帝望向書案旁的宸妃。
「臣妾不曾聽聞。」宸妃低著頭,低聲回了一句。
「那就是沒有定下了。」乾元帝靠在椅背上,面上依舊帶著笑意:「這滿朝文武,愛卿可有中意的人家?
若是有,只管說出來,朕替你做主。」
「臣不曾思量過此事。」李諺搖搖頭。
「不如,朕與愛卿做個親家吧?」乾元帝面上笑容愈發濃郁,雙眸卻隱著鷹一般的銳利,直盯著李諺。
宸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翻眼睛。
李諺惶然抬頭:「陛下的意思是?」
「你看,朕的太子如何?」乾元帝對著趙晢抬了抬手:「太子,是朕最心愛的兒子。
心兒雖然不是你親生的,但你膝下沒有女兒,朕也知道,這是你最疼愛的孩子,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
他們兩個,又是一同長大……」
李璨垂著眸子,聽著他的話,思量著她和趙晢之間的事,心中一時複雜難言。
「陛下不可。」李諺直直地跪了下去,磕了一個頭道:「臣的二弟,沒有多大出息,這麼多年也不過是個從五品的小官,心兒身份遠配不上太子殿下。
更何況這孩子打小性子頑劣,成日嬉笑玩鬧慣了,也不是進東宮的那塊材料。
還望陛下莫要往那上頭想。」
他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乾元帝說,心兒就像他的女兒一般,這話沒錯。
但他若是一口應下這門親事,靖安侯府恐怕保不到過年。
李璨也知道,乾元帝不是真想賜婚,大伯父拒絕得也很好,好像給她下定了決定,以後不要再思慕趙晢。
趙晢東宮的後院,有那麼多的院子,等他娶了太子妃之後,那些院子一間一間都會住滿的。
她想想就覺得膈應,又心焦,悄悄深吸了一口氣,將那些事情都拋諸腦後了。
「瞧愛卿說的,快些起來吧,我看心丫頭甚好。」乾元帝心中頗為滿意他的態度,倒也沒有繼續提這件事,轉過話鋒問他:「那你想替心兒尋一個什麼樣的夫婿?」
「臣這個小侄女,就是個尋常的小女兒家。」李諺站起身來,看向李璨,神情柔和了些:「她尋夫婿,臣也沒有旁的要求。
只求能待她好,能叫她下半生過得歡喜順遂便可。」
「愛卿真是一片赤誠的愛女之心啊。」乾元帝哈哈笑了,朝著宸妃抬手道:「李愛卿戍邊有功,難得回來,你替朕以茶代酒,去敬李愛卿一盞吧。」
他說著,端起茶盞遞到宸妃跟前。
李璨不由看他們三人神情,總覺得殿內的氣氛一下就緊繃起來了。
宸妃抬眸,皺眉看他:「陛下真叫臣妾去?」
「自是真的。」乾元帝揚了揚手中的茶盞。
宸妃接過茶盞,站在原地不曾動。
「你們怎麼說,也有年輕時的情意在。」乾元帝看向李諺,緩聲道:「他這麼久不回來,你也是提心弔膽的,在朕的後宮中也不能安心。
此番他既然歸來……」
他話說了一半,宸妃忽然有所動作,他話自然戛然而止。
李璨瞧見眼前的情形,嚇得驚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