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什麼了?」李璨蝶翼般的長睫撲閃撲閃,小臉上滿是意外:「我不知道。」
「才過完年,太子殿下便讓無怠送話來說,欽天監擇好了日子,選的是今年最好的日子。」林氏笑著告訴她。
「是哪一日?」李璨不由問,她想起趙晢之前確實說過,是要選最好的日子。
「臘月二十五。」林氏回她。
「要等到臘月?」李璨睜大眸子,險些跳起來:「那不是還有一年?大伯母,能不能幫我提前?」
她抱著林氏的手臂問。
正月還沒過去呢,她要從年頭等到年尾!
她不要!
「這恐怕不行,定好的日子,不能隨意更改的,寓意不好。」林氏解釋道:「及笄不比旁地,若是提前,不吉利。」
會被人說這點日子都等不得,怕是活不到那一日。
她當然不怕外人說什麼,她只是不想李璨被別人說。
李璨自來身子弱,這樣的孩子養大更有講究,她一向都是避諱這些不吉利的話和不吉利的事的,只盼著李璨能平安順遂。
「我想早點及笄。」李璨纏著她撒嬌:「大伯母,求你了,幫幫我好不好……」
她真的不要再和趙晢有糾葛了。
「日子都定下了,真的沒法更改了。」林氏拉著她,上下打量,口中詢問:「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又與太子殿下鬧彆扭了?」
「我哪裡敢。」李璨噘了噘小嘴,將眸中的委屈盡掩了下去。
她不想叫長輩們再為她憂心。
「我不信。」林氏拉她手:「到底怎麼了?」
李璨手還腫著呢,一碰之下,她吃痛下意識將手縮了回去,強忍著不曾吭聲。
「怎麼了?」林氏卻還是察覺出了不對,捉住她手腕詢問。
「我沒事……」李璨想將手抽回來。
林氏卻已然掀起了她的袖子,藏在袖中的左手露了出來,用了藥之後,已然不似在東宮是那麼紅腫不堪了,但也還是腫著的。
「這怎麼弄的?」林氏瞧見她通紅的手掌,頓時心疼得眼圈都紅了:「怎麼傷成這樣?」
「是趙晢,他打我……」李璨叫她察覺了,心中的委屈抑制不住,一下哭起來,對趙晢更是直呼其名。
「好端端的,他為什麼打你?」林氏給她擦眼淚,自個兒也心疼得險些落下淚來。
不過,她到底沉穩,並未指責趙晢。
她很清楚,趙晢絕不會無緣無故地訓誡李璨,定然是李璨又做錯什麼事了。
「他答應我的事情做不到,我生氣了……」李璨自知理虧,濃密的長睫垂下,聲音小了下去:「夜裡下雨,我一個人跑到蓮池那裡的亭橋下躲著了,他找了我好久,和我一起受涼了……」
「這就是你這回受涼的緣故?」林氏聽著,明白過來。
「嗯。」李璨點點頭,不敢抬眼看林氏,黑黝黝的眸子偷偷轉了轉,已然在思量著找什麼藉口溜走了。
她是先前被趙晢打了手心,氣得糊塗了,這會兒跟大伯母一說,她才察覺好像她自己才是不占理的那個。
「那你還怪太子殿下打你?」林氏板起臉來道:「若是換成大伯母,大伯母也得打你。
你自己什麼身子骨,自己不知道嗎?怎麼能這麼任性,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李璨垂著小腦袋,乖乖聽訓。
今兒個可真是諸事不順,叫趙晢打了一頓手心不說,難得告個狀反而還要挨大伯母訓斥,偷雞不成蝕把米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心兒。」林氏語重心長:「你這身子骨,可由不得你胡鬧,若是再這樣來上幾次,好容易養好了一些的體質,怕又要回到從前去。
你聽大伯母的話,下次可不能再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了。」
「我知道了,大伯母。」李璨乖巧地答應。
「就算是再生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出氣。」林氏吹了吹她手心:「很疼吧?要不要再上些藥?」
「不用了。」李璨搖搖頭:「上過藥了,等會兒消腫了就不疼了。」
「你倒是有經驗。」林氏笑著拍了她一下:「今兒個這事不怪太子殿下,你別同他鬧彆扭了,聽話。」
「我知道了。」李璨點點頭,看著乖順得很,心裡頭卻截然相反。
她才不和趙晢鬧呢,她不去東宮就是了。
「那你是自個兒去玩,還是留下來和大伯母一道盤一下帳目?」林氏笑著問她。
「我去看祖母。」李璨自然不肯留下來。
她在東宮做功課都做得夠夠的了,可不想在家裡還繼續坐在書案前盤帳。
「你呀,就是個小懶貓。」林氏點了點她的額頭,笑著道:「去吧。」
「大夫人,七姑娘。」糖球在門口行禮:「劉姑娘在前頭正廳,說要求見姑娘。」
「哪個劉姑娘?」李璨轉過小臉,隨口問。
林氏看向李璨:「該不會是新上任的撫遠大將軍的女兒吧?」
「是嗎?」李璨看向糖球。
「正是。」糖球點頭。
「那劉……叫什麼來著?」李璨一時想不起那名字來。
她自來對這些東西不大上心。
「似乎是叫劉貞蓮。」林氏倒是記得。
「對。」李璨點頭,又覺得奇怪:「她找我做什麼?」
「奴婢不知。」糖球搖頭,又問她:「姑娘去見嗎?」
「不見。」李璨沒什麼興致,隨意揮了揮手:「找個藉口,打發了吧。」
瞧那日在宴席上的情形,劉貞蓮怕是來打聽關於趙晢的事的。
別說她這會兒不想提趙晢半個字,就算是不和趙晢決裂,她也不會將趙晢的事情說出去的。
「不妥。」林氏攔住了她。
「為何?」李璨不解。
林氏道:「撫遠大將軍如今在陛下跟前可謂舉足輕重,劉貞蓮是撫遠大將軍的獨女,萬萬得罪不得。」
李璨皺起黛眉夷猶。
林氏拍了拍她的肩,勸道:「你去應付幾句,也能好看些。
不然只怕到時候會傳出不好的流言,說你大伯父瞧不起撫遠大將軍之類的。」
「好,我去,大伯母放心吧,我會應付好的。」李璨一聽這話,爽快地答應了。
她明白大伯母的意思,朝堂之中的事情複雜難言,躲在暗處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劉貞蓮親自登門,點名要見她,若真是太過怠慢了,確實什麼樣的流言都有可能傳出來。
那就見一見吧,隨意敷衍敷衍也就過去了。
「我看那姑娘言行舉止頗有乃父之風。」林氏憂心:「可要大伯母陪你去?」
「不用。」李璨笑了:「我又不是去同她打架的,大伯母憂心什麼?」
「也是。」林氏笑了:「那你去吧。」
李璨應了一聲,領著一眾婢女去了。
劉貞蓮正叫靖安侯府的下人們安排在正廳吃茶,瞧見李璨進門,便站起身迎上去:「你可算來了,這也太慢了吧?」
「劉姑娘久等了。」李璨跨進門檻,微微一福,算是見了禮。
劉貞蓮也不回禮,上下打量著李璨:「那日我不曾仔細看你,今日細瞧,你果然同傳聞中一般身子弱,這臉色可差勁得很。」
李璨笑了笑,不曾應她的話。
「來。」劉貞蓮朝著貼身的婢女伸手。
婢女立刻捧了托盤上來。
「這是北遼的駱駝皮子和白狐皮子,給你。」劉貞蓮端過托盤,遞到李璨跟前:「你身子弱,來年冬天做兩身裘衣禦寒吧。」
「無功不受祿,這些東西貴重,劉姑娘還是收回去吧。」李璨掃了一眼那托盤上的皮子,確實都是上佳的。
這些東西雖然貴重,但對於她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不過,劉貞蓮的心意她察覺到了。
她發現自己是先入為主了,劉貞蓮對她並沒有什麼敵意,反而好像有種想拉攏她的意思。
不過,劉貞蓮性子果真耿直,若是說話十分直接。
「你別客氣,這些都是我親手獵的。」劉貞蓮見她不接,將東西擱在了桌子上:「要我說,你們這些大家閨秀就是扭扭捏捏的,送你東西,你收下就是了,我又不需要你回禮。」
李璨又笑了笑:「劉姑娘,快請坐吧。
糖糕,給劉姑娘換熱茶。」
誰不知道,不需要回禮的東西才是最貴的,她哪裡敢亂收?
「其實,我今日來找你,也算是有求於你,所以這東西你可以收下,就算是我給你的謝禮。」劉貞蓮轉身坐下,看著李璨道:「我這個人,平生最不喜歡的就是欠別人的人情。」
李璨走到主位坐下,不曾言語。
「我聽說,你是從小跟著太子殿下長大的。」劉貞蓮再次打量她。
李璨確實模樣出挑,不過這身子骨,看著也太弱了些。
太子殿下要替皇家開枝散葉,絕不會看上李璨這樣的,她看李璨要比夏婕鷂順眼多了。
「嗯,是。」李璨點頭。
果然是衝著趙晢來的,不過,這話沒法否認呀。
「我來這一趟,就是想打聽打聽,太子殿下平日裡都有什麼喜好,我也好投其所好。」劉貞蓮一雙大眼睛緊盯著李璨。
「愛好?」李璨鴉青長睫撲閃了幾下:「看書。」
這是老實話。
她心裡暗暗佩服,劉貞蓮不愧是邊關長大的,問這樣的事情竟然半分不遮掩,果真率直。
劉貞蓮等了片刻,不聽她繼續開口,不由問:「就這一個?」
「嗯。」李璨認真地點頭:「我沒有發現旁的。」
「那他喜歡吃什麼?」劉貞蓮有點失望,又問了一句。
李璨思量著道:「他不挑食,什麼都吃點。」
這些事情,她之前都不曾細想過,這會兒說來,她才察覺,趙晢好像真的沒有什麼特別偏好的東西。
「那穿衣呢?」劉貞蓮的失望已然寫在臉上了:「你跟他這麼多年,就沒有發現他有一丁點特別偏好愛的東西嗎?」
「沒有。」李璨搖搖頭。
想想還真是,不過人怎麼可能沒有偏愛的東西呢?大抵是趙晢不想讓她知道吧?
說不準夏婕鷂已經知道了。
劉貞蓮嘆了口氣,站起身來:「看樣子,我是找錯人了,你什麼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對你確實沒什麼情意可言。
他還是喜愛夏婕鷂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