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內,趙明徽要了些小菜與點心,開了食盒。
「好香啊,這是什麼?」李璨看著那一旁黃澄澄的菜式,用力吸了吸鼻子,甜香甜香的,聞著就很好吃。
「糖汁甘薯。」趙明徽將盤中擱在桌上:「樊樓新出的菜式。」
「有筷子嗎?」李璨就要去食盒裡翻找。
「別急,我教你怎麼吃。」趙明徽取出小碟子遞給李璨,最後還取出一碗白水。
李璨眼巴巴地望著他。
「這樣。」趙明徽瞧她饞了,臉上不由有了笑意,伸出筷子夾起一塊甘薯。
李璨看著那甘薯扯出白白細細的糖絲,眸子都亮了幾分。
趙明徽將甘薯塊在白水裡滾了滾,放到李璨手中的小碟子裡:「吃吧。」
「為什麼要沾白水?」李璨不太明白。
「沾了水就不沾牙了,快嘗嘗。」趙明徽笑著回。
李璨就著小碟子,咬了一小口,眯著眸子點頭:「好甜,好吃。」
趙明徽大笑:「只要是甜的,你反正是不挑的。」
李璨抿著小嘴笑,又問他:「誒?怎麼有一股芝麻香油的味道?」
「香油是刷在盤子上的,這樣糖就不粘盤子了。」趙明徽解釋。
李璨點點頭,又咬了一口,眼角餘光瞧見坐在一旁的孔文茹,她推了趙明徽一下:「你給文茹也夾一塊呀?」
趙明徽看了一眼孔文茹,取過一對筷碟遞過去:「喏。」
「謝國公爺。」孔文茹伸手接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李璨有點不可思議,這有什麼好謝的。
她看孔文茹端著小碟子不動,又催趙明徽:「你給她夾呀?」
趙明徽又看了孔文茹一眼,沒有動作。
「我自己來。」孔文茹起身,伸出筷子。
李璨總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有點奇奇怪怪的。
看了一會兒戲,孔文茹出去了,李璨可算逮著機會說話了,她推了推趙明徽:「你跟孔文茹不好嗎?」
「你不都看出來了嗎?」趙明徽笑看著她。
「為什麼?」李璨不解:「你們是未婚夫妻,你是男兒,應該對她好的。」
趙明徽垂下眸子不語。
「你聽見沒有?」李璨又推了他一下:「你給我布菜,不給她布,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趙明徽心中煩悶,搖了搖頭:「你不用管她。」
「你怎麼這樣?」李璨放下筷子:「趙明徽,既然定了親,你就該對人家好呀,你可不要學那些朝三暮四冷血無情的人。」
她爹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所以,娘才會死。
她不想趙明徽做那樣的人,也不想孔文茹受罪,孔文茹雖然古板了些,但能看出來人還是很好的。
「我有數。」趙明徽在心裡嘆了口氣。
看情形,這丫頭是真拿他當朋友,沒有一絲一毫旁的心思。
「是不是我多操心了?你們倆能一起出來,那是不是就說明……」李璨又提起筷子。
「說明什麼?不帶她我出不來。」趙明徽坐直了身子看她:「別說這個了,說說你吧,你真不去東宮了?」
「這還能有假?」李璨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我都和他說好了,他親口說的,再也不管我了。」
「那你說,我去求陛下,讓我管著你可好?」趙明徽笑嘻嘻地問。
「怎麼?你也想讓我整天做功課?還是想每天都凶我?」李璨黛眉輕皺,鳳眸瞪得圓圓的。
「怎麼會?」趙明徽笑:「這樣咱們在一起玩,不是更名正言順了嗎?」
「你不讀書了嗎?」李璨放下筷子,笑起來:「你自己書都沒讀完,還想教導我?
我可不服你。
再說了,你定親了,我成日與你廝混在一起不妥,孔文茹也會難過的。」
「國子監那裡,我隨時可以不去的,反正我就算是不讀書,再不濟也是個國公爺。」趙明徽靠著椅背,含笑望著她:「還有,你說話也太難聽了。
什麼叫『廝混在一起』?你受太子教導時,也沒人這麼說。
再說了,就是定親了你跟著我才妥當,不會有人說三道四。」
他現在明白自己的心意了,自然要想法子娶了李璨。
要是能哄得李璨天天與他在一道,兩人之間慢慢地總會有進展的吧?
他也不是很急,畢竟退親總要時間和由頭。
不過,李璨明年就及笄了,他不能讓她有機會再遇見旁的兒郎。
「我怎麼不知你還這麼好為人師?」李璨笑起來。
「你就說應不應吧?」趙明徽歪頭看著她。
「你想教導我?」李璨指著自己的鼻子笑:「你想吧你。」
「國公爺,七姑娘,太子殿下跟前的人來了。」孔文茹重新進門,站在門邊拘謹的開口。
「小的見過國公爺,見過七姑娘。」無怠笑著行禮。
趙明徽看著李璨,小聲道:「他怎麼來了?你不是說都說清楚了嗎?」
李璨皺著小眉頭,看著無怠:「你有事?」
「是殿下尋姑娘有事。」無怠賠著笑臉:「殿下讓小的來接姑娘。」
「我不去,我那日都與他說清楚了,我與他井水不犯河水。」李璨態度堅決得很。
趙明徽唇角微揚著,看樣子小丫頭是真下決心了。
「姑娘,您也知道殿下的性子,您別為難小的……」無怠哀求她。
「你別說了。」李璨打斷他的話:「每一次你都這麼說,叫我別為難你。
可是我被為難了,誰來替我撐腰?」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中忍不住一酸,險些哭出來。
「姑娘,您……」無怠還要再勸。
「好了,你別說了。」李璨擺擺小手:「你走吧,我不會跟你走的,你快些回去復命吧。」
無怠嘆了口氣,又行了一禮:「那小的告辭了。」
李璨站起身。
「怎麼?」趙明徽湊近了逗她:「不會是要躲起來哭吧?」
「什麼啊?我才不會哭呢。」李璨拍了他一下:「快點走,咱們換一個地方。
等一會怕他要來抓我了。」
「還真是。」趙明徽也跟著起身,口中道:「不過既然已經說清楚了,那你還怕他做什麼?」
「那只是我們私底下說的,又沒到陛下跟前去過明路。」李璨提著裙擺往外走:「不過,下一次進宮我就會去陛下面前說清楚了。」
「什麼時候?」趙明徽跟上去問:「要不要我與陛下說一聲,帶你進宮去?」
「不用,哪裡要這麼刻意了。」李璨路過孔文茹身旁,挽住她:「文茹,咱們走吧。」
「下面去哪裡啊?」趙明徽在後頭問她。
「還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李璨一時也不知該去哪,有些迷茫地問。
「歌舞看不看?」趙明徽問她。
「不想看。」李璨搖頭。
趙明徽想起來道:「我帶你到郊外的練武場去吧?」
「那有什麼好玩的?」李璨覺得練武場什麼的,聽著就沒什麼興致。
「可以學射箭,還有騎馬,你都這麼大個人了,自己獨自騎馬都不會,是該好好學一學了。」趙明徽嫌棄地瞥了她一眼。
「誰說我不會的?」李璨反駁:「前一次打馬球,我自己不是騎了一會兒嗎?」
「你是說,騎在上面抱著馬脖子不敢動的那一次嗎?」趙明徽哈哈大笑。
「趙明徽!」李璨側過小臉瞪他,又晃了晃孔文茹的手:「文茹,你管管他呀!」
孔文茹抬頭看了看他們二人,沒有開口。
她好羨慕李璨啊,與趙明徽無關,她就是羨慕李璨。
她從前聽過李璨的名頭,都是她娘說給她聽的,說李璨飛揚跋扈,說李璨守規矩,說李璨一無是處。
她也曾從心裡瞧不上李璨過。
這些日子她才知道,原來女兒家也可以出來閒逛,也可以這樣放肆的說笑,還可以如此大膽的與男兒一道出來聽戲,這都是她從前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
她長這麼大,出門都是母親姐妹陪在身側,買了東西也就回去了,她都沒有獨自逛過集市。
自與趙明徽定親後,跟著他跑的地方多了,才漸漸明白,許多事情和她原本想的是有出入的,甚至是大相逕庭的。
李璨這樣的性子,真是極好的,也是極討喜的,趙明徽若是想娶李璨做平妻,她是打心底里願意的,能和李璨一輩子在一個屋檐下過活,一定很有趣。
「你怎麼不說話呀?」李璨見孔文茹只看她不開口,小小地嘆了口氣:「算了,也指望不上你。」
這一回動身,趙明徽也擠上了馬車,不料馬車出城時,卻叫守城的侍衛攔下了。
「我要是沒記錯,這城門得亥時才下鑰吧?」趙明徽伸手抬起馬車窗口的帘子,探出頭問:「這大中午的,憑什麼不讓我們出去?」
侍衛頭頭不曾說話,朝著他們來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趙明徽只瞧了一眼就丟下了帘子,回頭看李璨:「太子來了。」
「這麼快?真假的?」李璨挑起帘子看了一眼。
趙晢端坐在高頭大馬上,神色肅然,她只稍稍看了一眼,趙晢好像就發現她了,眼神鋒利的像扎她的那個匕首一樣。
她臉色不由變了變,鬆開了帘子。
「怎麼?你怕了?」趙明徽笑著問她。
「我才不怕。」李璨輕哼了一聲:「我不會跟他走的。」
「希望你說到做到。」趙明徽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除非,他真的有什麼要緊的事,否則我絕不跟他走。」李璨語氣十分堅決。
她當然不會跟著趙晢走了,她又不是她養的什麼阿貓阿狗,憑什麼隨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李璨,下來。」趙晢清冽的嗓音傳進馬車內,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