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如問靈

  「轟」地一聲,她腦中炸開。

  完了完了完了。

  鳴棲猛地低下頭,容珩竟然認出了自己,她強迫了他一晚上,一晚上啊!

  別人就算了,身為太子,權力之巔的人,怎麼能忍?

  鳴棲心跳不受控制地跳動,她不知道他出現的目的,究竟要做什麼?

  當朝太子駕臨。

  京兆尹趕忙上前行禮,當下一顆心忐忑不安起來。

  恭敬地問安:「見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怎麼今日有空到我京兆尹府。」

  容珩唇邊弧度不減,目光自鳴棲身上撤回,掃了堂下眾人一眼,溫聲道:

  「早朝時聖上聽聞永通伯府出了命案,又事關鎮北王府的寶清郡主,特讓我來看看情況。」

  鳴棲的心沒理由地一跳。

  「是是是,已經審得差不多了,太子殿下請上座。」

  京兆尹一聽是聖上關注,越發緊張,趕緊示意將自己的主位讓給太子。

  容珩坐下,一身紫袍顯得尤為風姿綽約,「大人不必在意我,繼續審案吧。」

  京兆尹道了聲是,他仔細思考,死者是被人用髮簪刺中失血而亡,作為女子完全可以做到。

  況且昨夜的酒樓被包了場,無他人進入,排除了外人和仇殺的嫌疑。

  又有人證親眼看見寶清郡主因酒醉與他一夜纏綿,極有可能是醒酒後接受不了激情殺人。

  只要驗身後有痕跡在身,就能確認和死者一起的只有她。

  便可結案!

  他剛想說——驗身。

  誰知話還沒開口,卻聽見太子殿下語調疏離平淡道。

  「郡主是皇親貴眷,豈可在眾人面前公然驗身,將皇室顏面放在何處?」

  鳴棲忽然愣了一下。

  他…是在幫她嗎?

  一句話,京兆尹腦門當頭一棒,平白無故起了一身冷汗。

  「是,下官也是這個意思,驗身萬萬不可。」

  容珩眸光很溫和,「雖然盛府有人證、物證,證明兇手是郡主,但也不可僅聽一面之詞。」

  「郡主說,昨夜在其他屋內休息。」

  容珩唇角弧度清淺,聲音低沉曖昧,「不知可有人證,證明郡主身在他處?」

  在哪裡?

  似一團烈火,從鳴棲的胸腔頓時燒到了天靈。

  那一幕幕,那一次次滾燙纏綿的交錯,在她腦中反覆沉淪。

  她霍然瞪向他,她昨晚上在哪裡,他不知道嗎?

  知道還問!

  還真不怕她把昨夜他們的事情說出來?

  容珩見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不自覺挑動眉梢。

  盛母原本已經看得自己勝券在握,沒想到太子竟然出現打斷了他們,現在不肯驗寶清郡主的身,她恨不得趕緊將鳴棲正法,

  「是啊,你倒是說,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你在別的地方!」

  鳴棲不斷思考到底要如何破局,她看了眼盛軒的屍體。

  地上,一張木質擔架上,覆上了層白布,隱約地可見一個人的模樣。

  鳴棲忽然揚起一笑,她聲音張揚,十分自信。

  「誰說我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其實要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也不難。」

  「哦?」

  容珩的眼中泛起絲絲興致,凝著她,「如何證明?」

  鳴棲一字一語:「不如問靈。」

  什麼!

  靈?誰的靈?

  問盛軒的亡靈嗎!!

  「凡間古籍《驚疑錄》上記載,人死後七日內魂魄不散,若有冤屈死不瞑目者,想得亡者指引,可敬三炷香於身前,香燃盡前,喚其魂魄,即可問靈。」

  「荒唐!」

  京兆尹再也沒控制住自己的震驚,終於說出了今日最有震懾性一句話。

  他指著盛軒的屍體,「鬼神之說,何其荒謬,更何況死者為大,怎能如此調侃,本官看你是辯無可辯的口出狂言!」

  鳴棲就知道他們不信,無語:「試試又不會吃虧。」

  眾人再也忍不住,驚聲議論。

  容珩似乎是公堂上最平淡的人,驚不起半點波瀾,他曲起手指,在桌案上輕輕一叩,瞬間平息了所有人的驚愕。

  「既然郡主敢說,想來不是胡亂編造,大人何不一問?」

  「…」京兆尹滿頭大汗。

  要不這個案子還是您來判吧?

  太子素有溫潤謙遜的名聲,乍一眼看上去款款有禮、溫和寬容,但偏偏就是這幅面孔最具有欺騙性,他多年監國理政,執掌生殺大權,雷霆手段之下是令百官震懾的人。

  京兆尹哪裡敢有半點意見,抓著一旁的錄事問,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錄事,你讀的雜記多,你說郡主所言是否太過於荒誕?」

  錄師頭腦警鈴大作,「刷」地站起來,迅速將古籍在腦中過了一遍,還真讓他想起來。

  「回太子殿下、大人,古籍上還真有審案中問靈的記載!」

  京兆尹的『本官就知道,何其荒謬!』的話才到嗓子眼就被生生卡住,幾乎噎得幾乎翻白眼,「你說什麼?!」

  錄事仔細回憶,「只是千百年來,成功問靈的記錄少之又少,我朝更是無人成功過,何況,現在不可能這麼快去找玄門修仙之人來問靈。」

  盛母忍無可忍,「我看她就是在拖延,故意這麼說,好爭取時間脫罪。」

  「誰說無人?」

  鳴棲勾起唇角,「我來問靈就是。」

  容珩緩緩靠在椅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鳴棲,她的眸光狡黠,像一隻狐狸,明明看似深處弱勢,卻一次次絕處逢生。

  這位寶清郡主還真是一再出乎他的意料。

  他短促一笑,「郡主怎麼會此術?」

  她是神!是睜著眼就能看到盛軒的魂魄的神!

  說問靈,不過是為了讓你們凡人更容易接受罷了。

  實在是容珩的視線過於直白炙熱,鳴棲有些不自在地避開,

  「天地之廣,無奇不有,我自小生活在邊陲,往來交錯複雜,什麼稀奇的東西都有,會一點問靈也沒什麼吧?」

  不行!——京兆尹正欲說話。

  卻被容珩打斷,不疾不徐,「既然如此,問靈吧。」

  」......」

  早說,這個案子由您審嘛!

  京兆尹咽下滿心不滿,迅速命人準備了鳴棲所要的香爐、檀香、黃紙、天河水等物。

  少女蹲下身體,掀開了白布,僵白屍體乍然出現在眾人眼前,渾身鮮血淋漓,胸口被戳地潰爛可怖,看得人驚恐連連。

  容珩看著鳴棲沒有絲毫害怕,用黃紙沾著天河水,在盛軒身體上畫了一些圖案。

  鳴棲不能堂而皇之地在凡間動神力,盛軒的魂魄已經被引魂使勾走,她只能借凡間之術,暫時從引魂使手裡用一下盛軒。

  好在曾經止陽逼著她學習的時候,看到過凡間玄門問靈這一篇。

  用人間玄術也不算犯禁,至少不會遭天譴被雷劈。

  想至此,鳴棲將香爐被擺在盛軒的腦袋前,點燃香置於掌中,慢慢閉上雙眼。

  在心裡把在場的每一個針對她人。

  劈頭蓋臉痛罵了一頓。

  所有人還以為,她在默念什麼術法。

  在場十幾雙眼睛盯著盛軒的屍體,想得見到底問靈是個怎麼回事!

  隨後,她將三炷香插在香爐之中,待香菸裊裊升騰而起

  「現!」她道。

  盛軒的魂魄果然出現了她的眼前!

  一縷陰魂,虛無縹緲地飄蕩在空中,黑髮凌亂披下,因為無端枉死,失血而亡那張臉更是慘白無比,雙目瞪得即將脫離眼眶,怨氣一瞬間充斥了整個京兆尹府!

  除了鳴棲,沒有人能看到他。

  周圍乍然變冷,侵蝕著每個人的心防,容珩察覺不對,望著眼前毫無變化,卻尤為空蕩詭異的公堂,抿起了唇。

  難道,盛軒的亡靈真的出現了?

  鳴棲閉上眼睛問:「亡者盛軒,說,因何而死,殺你的人是誰?」

  眾人只覺得周圍似乎冷了許多,聚精會神地跟著鳴棲的動作,仿佛張望真能看到亡靈似的。

  盛軒恍若未聞,嘴巴嘶嘶地蠕動,七竅竟瘋狂地滲鮮,不斷扭動頭顱,憤怒地尋找著什麼人。

  突然,他像是看到了誰,身體頓時漲大了幾倍,尖牙陡然露出,雙指扭曲成尖銳的利刃,徑直地看著一側猛地衝去。

  不好,他竟然要攻擊人!

  鳴棲一個箭步攔在盛母面前,看著近在咫尺盛軒失控扭曲的臉,厲聲呵斥:「還不退下!」

  容珩仍然坐著,手卻停在腰間的軟劍上,眉眼不知覺地擰起,可他看不到發生了什麼。

  一瞬間,鳴棲身上迅速膨脹迸發出肉眼不可見的碎光。

  她眼眸一震,強大的靈氣,生生逼退了盛軒的進攻,他退後一步,驚慌失措地看著鳴棲。

  「郡主,你…不是人,是什麼東西!」

  「在本君面前,誰敢放肆。」

  鳴棲氣得用凡人聽不到的聲音警告著盛軒,「叫你來是給你機會沉冤,不是讓你害人,再敢動手,本君便不會姑息,把你打得魂飛魄散,好好指認殺你的兇手。」

  」好好」盛軒本能地畏懼鳴棲,縮在半空點了點頭。

  空氣中氣息流動,盛母雖然看不見盛軒,腿一軟跌倒在地,竟似有感應一般,恍然哭了出來,「我的兒啊,你死得好慘!」

  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努力伸長了脖子,焦急地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盛軒抬起蒼白的手,「殺我的人是——」

  就在此時,香爐中的香猛地折斷!

  眾人目光之下,落下的斷香竟然衝著鳴棲和盛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