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你殺了他

  京兆尹今日一早便聽到烏鴉站在廊下支著嗓子狂叫不已。

  頗有天降無妄之災的預感。

  京兆尹府內一片肅穆,他正襟危坐看著堂下左邊站著永通伯府的主母盛夫人。

  中間地上躺著的那具僵直屍體,是永通伯府二公子盛軒。

  右邊站著的明艷少女,是殺人嫌犯寶清郡主。

  死者是貴眷,兇犯是皇室郡主,怎麼判都是得罪人。

  京兆尹就差仰天長嘯,今日果然不該出門!

  「就是她,是她殺了我兒盛軒!」

  盛母被下人攙扶著,昨夜還雍容華貴的臉,一夕之間竟蒼老了幾十歲,唯一的兒子死了,攀附鎮北王府的美夢破碎,她哭得聲嘶力竭。

  鳴棲眸光疏離冷淡,沒想到她還沒出手,這凡人的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他們給她下催情藥,妄圖侮辱她清白,設局逼她下嫁的時候,何曾想過會是這種下場,雖然她不知道盛軒為什麼突然死了。

  但她今天倒要看看,他們打算怎麼把殺人案栽贓到她身上?

  「今日一早,我兒被發現悄無聲地倒酒樓屋內,身上血流如注,早已經斃命!」

  盛母眼底淬滿了毒,臉色越發陰沉,「而殺他身上被扎了數道血窟窿,道道傷及五臟六腑,而兇器正是一枚髮簪!」

  「你親眼看看,這枚髮簪究竟是不是你佩戴的!」

  「人證物證俱在此,我要你為我兒償命!」

  盛母袖袍一震,指著京兆尹面前排放整齊的證物。

  裡面赫然放置一枚髮簪,簪頭鐫刻天月星雲,點綴了一片細小珍珠,恍若漫天繁星,簪身是鋼製,堅韌無比,此刻卻被鮮血染紅,隱隱發黑。

  鳴棲愣了愣,確實是她的髮簪,昨夜不少人見過。

  她今日一早就發現髮簪不見了,應該是他們將她扶進房間,她掙脫出來時無意間丟下,竟然還成了她們誣陷她的證據?

  「盛夫人,我昨天宴席上才第一次見盛軒。」鳴棲看著盛母,她還沒找他們算帳,倒惡人先告狀。

  「我有什麼理由殺他,為什麼殺他?」

  「髮簪的確是我的不假,但昨夜就意外丟失,說不定是誰撿走了,又當作殺人兇器嫁禍於我,這也不能證明我是殺人兇手。」

  盛母滿眼通紅,一瞬不瞬地盯著鳴棲,她這張驚艷明媚的臉蛋,猶如裹滿蜜糖的砒霜,讓整個上京城的男人都想入非非。

  為了得到鎮北王府的郡主,她豁出這張老臉,不惜用這麼下作的手段,親自組了席,給鳴棲下的藥。

  按照計劃,第二日一早,她再佯裝去喊盛軒起床,帶著眾人掀開門,看見寶清郡主與她兒衣衫不整交頸而臥的模樣。

  那麼郡主就不得不嫁給他們永通伯府!

  可是誰知道今早她得意洋洋地去喊盛軒,竟看到盛軒橫死,當場哭昏了過去。

  一定是崔鳴棲,昨天晚上合歡散藥效退去,發現自己被侮辱了,惱羞成怒殺人!

  她要鳴棲償命!

  「你為何要殺他?這要問你啊寶清郡主。」

  如果不是下人攔著,盛母恨不得衝上去撕了鳴棲的臉,她捂著胸口說得咬牙切齒。

  「昨夜席上我們都喝得有些多便在酒樓歇下,侍女看到你與我兒同進一間房,一夜未出。」

  什麼?

  「霍」地一聲,眾人頓時炸開了鍋。

  那豈不是——顛鸞倒鳳?

  聽著眾人的嘀咕和議論,盛母儼然出了一口惡氣,「郡主,我們這般誠心邀請您吃席,即便是那麼年輕人醉酒犯了些錯,一晌貪歡也不是什麼大錯,但您也不該酒醒後惱羞成怒。」

  她說得聲聲泣血,讓人不忍再聽,「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若是翻臉不想嫁我永通伯府就不嫁,何故如此心狠手辣,竟還要我兒的性命!」

  鳴棲猛地擰起了眉,原來在這等著她?

  她惶然失笑,藥是他們下的,現在出了問題,盛軒死了,卻反咬一口,誰能有她們顛倒是非黑白?

  「我何時與盛軒有私情?」

  少女的聲音溫柔卻堅定,聽得所有人心上一震。

  「昨夜只是我有些醉酒,在後院臥房休息,我與盛軒並無半點接觸,你們若懷疑是和他同房的人殺人,應該是找那個人才對。」

  飲下合歡散的事情不能聲張,不然他們追根究底,她和那個陌生的男人都跑不了。

  她不能將口舌浪費在這種地方。

  盛母自認為所做的局天衣無縫,他們是親眼看到鳴棲把合歡散喝下去,扶進了房間。

  除非中途她跑了,遇到了別的男人!

  否則光是那藥效強烈的合歡散,她今日就斷斷不會活著站在這裡。

  「那個人根本就是你!」

  盛母發出了一聲冷笑,「你進了我兒的房間,是我侍女親眼所見,豈能有假?」

  」你們熄了燈,春風一度翻雲覆雨,鬧出不小的聲響,不少人都聽到了。」

  「什麼!什麼!」

  大堂內響起此起彼伏的震驚之聲。

  京兆尹一張國字臉被盛母所言驚得目瞪口呆,眼看著堂下聽審百姓就要壓不住,驚堂木在桌案重重一拍!

  「啪!」地一聲。

  大堂內從激烈爭論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仵作站出來在這場對峙里發出了第一句話,「大人,經過驗屍,死者是被類似髮簪之類的堅硬物體刺穿肺腑,最深的一道自胸前正中心臟失血過多而亡,而死者下體的確有房事的跡象!」

  眾人譁然,寶清郡主可還未出嫁,這等驚天秘聞,還得了。

  盛母施要將她治罪,「驗屍都說有房事的痕跡,你如何抵賴。」

  「你敢讓眾人驗身,驗明你是清白之身嗎!」

  鳴棲忽然僵住,這個…驗不得。

  「我憑什麼讓你驗?」

  她不肯退讓一步,腦海中閃過了想起了昨夜和那個男人的荒唐,雙眉微微蹙起,手指不自覺地陷入掌心。

  「不敢?」

  盛母自然看得出她的勉強和心虛,自以為抓到鳴棲的小辮子,有種勝券在握衝動,「那就是你做賊心虛!」

  忽然

  說是遲那是快,盛母猛地推開侍女,兩步一垮,直接衝到鳴棲面前,竟撕扯起鳴棲的衣服,邊說邊喊,

  「你鬆手,你為什麼不敢讓他們看你身上的痕跡,你在心虛什麼?」

  「你放開!」

  鳴棲雙目一凌,未用半點靈氣,抬手抓著盛母手腕腕骨。

  反手一折

  「啊啊啊啊啊」

  殺豬般的叫聲轉瞬間餘音繞樑!

  「成何體統,快鬆開!拉住她們!」

  京兆尹驚得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地指揮人把人分開,衙役們拼了命地上前拉住如同瘋婦般的盛母。

  鳴棲滿目霜意抓緊自己的衣服。

  這簡直是京兆尹上任以來審過最混亂的一次兇案。

  案情雖然簡單,卻各不退讓兇狠激烈,他拼命思考著到底該怎麼收場!

  就在此時,忽然有人高聲大喊:

  「太子殿下到。」

  京兆尹一驚,還沒落下的心又急轉直上,太子殿下怎麼來了!

  門口,青年的身影迎著淺淺晨光,由衙役簇擁著自門外快步而來。

  他擁有一張極其清俊的面容,如工筆精心描繪一般的五官,只是相悖的卻是那雙溫柔到極致的眼睛,氣質矜驕,恍若出塵謫仙。

  鳴棲入京這麼久,每次進宮太子容珩總是繁忙,她還沒見過不由地好奇,僅是抬了抬眼,卻正巧對上了太子看過來的那雙桃花眼。

  溫潤如瑩玉,遠不如昨夜黑暗裡,看她時那般炙熱洶湧。

  是他!

  一瞬間,鳴棲呼吸霎時停止,腦中轟鳴作響。

  這不就是昨夜裡,她睡得那個男人?!

  居然是太子容珩。

  要死,昨晚上惹誰不好,怎麼偏偏惹了他!

  容珩見鳴棲轉瞬間僵住的臉,那若有似無的震驚在眼角浮起,不自覺勾出一抹不明的笑意。

  她聽得到他似有似無的聲音,「寶清郡主,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