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散有條不紊地深入大周。
起先是邊境、而後是腹地、至終蔓延到上京。
價值千金的香粉、香丸、香薰,亦或是要價便宜的香片。
先是試探、再是滲入,然後悄無聲息地鋪開
不論是達官貴族、皇宮禁地
還是煙花柳巷、亦或是乞丐流民,人人都大肆使用,深受蠶食。
等監察司意識到蓬萊散的真正目的之時,大周的百姓已然深受其害。
消息遞到容珩手上之時,聖上的詔令也恰到好處地到了東宮。
彼時,心腹已然將公文呈上,」按照殿下的吩咐,我等已然在各部,吩咐縮減和積壓入關的蓬萊散。」
」如何?」
東宮的書房,一身玄黑衣衫的容珩,垂著眼眸,仔細查看放置於桌前的蓬萊散,異香的氣息直衝肺腑,引得他蹙起了眉。
」一切正如殿下所想。」
心腹有條不紊地稟報。
」索性,縮減蓬萊散後,百姓之間,雖有人抱怨,但幸好未曾引起更大規模的民憤和暴亂。」
」各地的郡縣所呈報的公文,也悉數正常,可見蓬萊散仍在可控範圍之內。」
容珩將香粉置於鼻尖嗅聞,很快拿開,濃烈的氣息,讓他的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與恍惚。
對這個味道異常地眷戀。
他摸索著指尖的戒指,思考了一會兒,」東宮收到諸多彈劾戶部嚴控蓬萊散以及斥責關稅增加的摺子,可見被人依然有人在操控,試圖以蓬萊散控制百姓輿論。」
心腹臉色一沉,這是他沒有意識到的細節,」屬下失職。」
」聽聞,容闕死後,戶部急需尋找經商之道,李奔李侍郎主導了蓬萊散商貿。」
容珩眼眸眨動說得很淡,」送這位李侍郎進監察司牢獄吃幾口飯。」
心腹執手:」是!」
戶部與蓬萊散相關的官員,被容珩連人帶物扔到了大牢里吃牢飯。
第二日,容珩在朝堂上,收到戶部侍郎對他的彈劾。
當然,聖上亦是清楚蓬萊散如今的影響,倒也沒有搭理戶部尚書。
眼下容時不在,朝中只有太子可用。
容珩的手腕之下,戶部折損諸多大臣,戶部尚書連哭都沒地哭。
順便再清一清這些人對蓬萊散的癮。
經過有經驗的太醫不辭辛苦每天定時定點配合診治後,傳到容珩桌案上的消息。
」太子殿下,蓬萊散香丸香粉之內,是一種極為特別的藥材,此藥天下難尋,只在邊境偶然出現。」
」邊境?」
太醫令查了五天五夜的醫術,實在遍尋不到。
本著醫藥不分家的態度,又翻了幾日的志怪雜談。
」下官翻閱諸多典籍,發現邊境有一種藥,名陀羅夕圖,根莖之中有致幻效用,百餘年之間,只在錯金城有過寥寥幾筆的介紹。」
錯金城...
容珩那時手握隴西邊境志,望著太醫令,忽然有了個極大的預感。
錯金,容時所去之地。
他忽然就明白了,原來這位聖上,讓容時去迎接李聶將軍的真正目的。
連日來,他為抑制蓬萊散所做的一切,顯得那麼的可笑。
不過,太醫令想起這幾日的診治仍心有餘悸。
他白了好幾根頭髮,「一但染上很重的癮,想要徹底戒除極難,但若是能忍過半個月不吸食,便可慢慢痊癒,對人體的損傷也可逆轉。」
容珩翻閱過前朝關於五石散的記錄,知道若是上癮,會是何等景象。
」蓬萊散!求求,給我一些吧!」
」我快不行了,給我吧!」
親自去了一趟大牢,聽著滿地的哀嚎,看著那些人面目全非的人。
甚至有曾經軍營里意志最強的軍人,在染上後,即便是五花大綁,即便是身體失控,被穢物染得腥臭不已,顧不上自己的顏面,也要求上一求那蓬萊散。
可謂是生不如死,已經不能用人來形容。
那時容珩心裡就清楚,不論聖上的態度如何,不論聖上讓容時前去邊境的目的是什麼。
蓬萊散,他都非除不可。
這些事情都是在容時出發之後,容珩一一處理的。
沒有幾人知道其中的內幕。
這一夜和平的渡過。
一大早,容珩已然梳洗完畢,仍是那副翩翩少年的男妖精的模樣。
鳴棲坐在床上,瞥了眼他,初升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顯得五官尤為分明,別有韻味。
連鳴棲都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很有姿色。
當然,如果,昨晚上沒有那樣折磨她,可能會更好。
鳴棲發了一會呆,忽然有些意識到。
容珩是因為自己私闖邊境,擔心她的安危,昨晚上才發了那麼大的火嗎?
好是好,他不能溫柔些?
」收起你的想法,罵我罵得太明顯了。」
容珩的目光而來,他挑了挑眉。
鳴棲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下,一邊嘟囔,一邊起身,」誰罵你。」
」滿臉都寫著不堪入目的話」
她披著被子,去撈一旁的衣衫,拿在手上,卻突然僵住。
銷金窟里準備的衣衫,都這麼暴露?
這麼清涼?
難怪容珩狠得想把她啃光一般。
能不看得血脈噴張麼...
鳴棲盯著這件只有幾塊布的裙子,忽然意識到,自己昨夜在容珩面前難道就穿成這樣?
」......」
不是吧
她的表情瞬間僵硬,手拎著幾塊布,也不住地發抖。
容珩望著鳴棲的神情,忽然勾出了一笑,從一旁取來一套衣裙遞給她。
」穿這件。」
鳴棲」哦」了聲,地垂著眼睛,長睫眨動,她順毛的時候,看起來還挺乖巧。
她將衣裙打開,是一套極有西域邊境特色的裙裾。
織錦長裙,袖滿了柳枝的紋樣,鵝黃色的頸肩輕紗覆面,掩蓋住她一雙澄澈的眼眸,腰間流蘇之上,還串了許多銀白的鈴鐺,當然鈴鐺已然發不出聲響。
」走吧,我帶你出去。」
鳴棲穿好了衣衫,好奇地抬頭看他,」怎麼出去?」
少女身姿婀娜,捲曲的長髮垂在腦後,輕紗背後的眼睛脈脈含情,看得容珩眉眼軟了些。
他自然毫不掩飾自己的眼神,想要吞了她一般,鳴棲感到後背發涼。
容珩收起笑意:」既然昨夜出了重金,且共赴良宵,自然是跟我這位金主」
他停了一下,」一起走出去。」
他強調了一起。
不是,她還得演戲?
於是
銷金窟內,喝得酩酊大醉的諸多賓客,一個個推開門,便看到這位昨夜豪擲千金,金尊玉貴的主家,翌日一早,牽著昨夜那名少女的手,走出了房門。
少女畏畏縮縮,以輕紗覆面,像一隻柔弱不能自理的小貓似的,依偎在主家的懷裡。
」我眼看著那屋裡的燈火是暗了一夜,到底是便宜了那男人。」
不時有人投來了艷羨的眸光。
」反正玩都玩了,那樣的美人,不知是什麼銷魂滋味。」
」你說,我要是上去,再出錢買下那個女人,那個男人會不會答應?」
「去問問?」
幾個男人眼神一動,有些躍躍欲試。
也許是容珩一身清貴的氣質讓人不敢隨意上前。
「別吧,那個男人看起來就不是一般人,我們初來錯金,切勿惹麻煩。」
不少人還想著再出錢買下鳴棲,對上容珩看似溫柔卻疏冷的眼眸,話都卡在了喉嚨里。
這座銷金窟里,進來的女子,多得數都數不清。
有幾個衣著暴露的女子,跟在幾個男人身後,那目光之中,亦有羨慕。
不是所有被賣了的人,都能被贖身。
也有人被人消遣後重新回到地頭蛇手裡,最後反覆接客,淪為暗娼。
鳴棲身旁的容珩。
他明晃晃地寫著,我是金主。
旁人看他的目光和看鳴棲的目光截然不同。
和你這種被拐賣的不一樣。
鳴棲此刻心裡那叫一個後悔。
鳴棲周身皆是他雪松的氣息,咬住了牙,懊惱道:「我怎麼沒想到自己當主家呢?」
」都是打探消息,早知道演金主就好,演什麼打入敵人內部的戲碼。」
「失策」
容珩聽著她嘀嘀咕咕,微微彎了唇角。
容珩給的金子實在是高,地頭蛇也不好出爾反爾地為難人,再收些錢。
只是草草看了眼鳴棲,便很快放人,倒也沒有為難。
只是目光猥瑣地在鳴棲身上看了又看,」主家若是覺得銷金窟不錯,再來啊。」
一幅就這麼賣了還有些惋惜的模樣。
鳴棲面無表情地離開。
心腹牽來馬車,兩人不久便至歇腳的客棧。
剛入內,容珩與鳴棲道:」我的消息,容時早在數十日前被賣入銷金窟,大鬧了一場後被人帶走,自此消失不見,所以,你留在銷金窟,也打探不到什麼。」
」容時在哪?」鳴棲問道。
容珩走到桌前,緩緩坐下,他目光而來,」你就這麼在乎容時?」
鳴棲一頓。
她昨日夜裡還在和他親密到沒有縫隙,一眨眼,卻又如此關心容時。
容珩表情未變,仍是那樣的溫和,道了聲:」我有時候當真好奇,在北漠,你們到底經歷了什麼。」
他眉心微微凝起,」讓你對他這般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