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圖我這就夠了

  他是從何時發現自己這等心境的。

  好像是從他們意外東魏的穹珠採珠場開始,她和容珩被東魏王逼入採珠地底。

  雖然早就與容珩做出了約定,領著東魏王女的兵去圍剿。

  但剛得知消息的時候,他不是沒有過猶豫。

  其實只要當時的他不去救援,只要讓五皇子和東魏王真的炸了採珠場。

  容珩絕對無法逃脫,埋骨深山。

  這可是絕好的機會,只要他緩一緩,當作趕去途中走錯了路,去遲了一些時辰。

  不僅可以當場擒獲五皇子謀害太子,殺人制珠,亦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讓容珩消失。

  可是當他聽到別人說,寶清郡主與太子一同進入了地底後,他竟然慌張了。

  他一直以為,被放逐漠北多年,應當是鐵石心腸。

  他自小出生低微,母親位分淺薄,為父親不喜,母親謹小慎微,他長在內闈深宮,與母親一年也不能見到幾面。

  母親那一年重病,當他悲痛欲絕的時候,父親卻一道旨意,將他趕去了極北之地,去漠北做質子。

  他沒有體會過多少年的母愛,竟然連渴求的父愛也沒有半分。

  十二年,漠北的十二年,他歷歷在目,遭人白眼,活得萬分辛苦。

  是鳴棲闖入了他本應該平淡冷寂的生活。

  她就像是寒冬里那一抹熱烈的陽光,照進了他行將就木的靈魂。

  她鼓勵他自強,她幫他在漠北建造勢力。

  她說她願意做他最鋒利的一把刀。

  容時不知道她為何對自己這麼好,也曾經問過她,她那時是怎麼說的。

  「可能因為上輩子,我欠你一條命,所以這輩子,她得來幫他。」

  這些話,聽起來何其可笑。

  但十二年的相處,容時信任她。

  漸漸,他有了跟隨自己的死士,回大周前,也派了許多親信入朝。

  他想試一試,究竟自己能否坐上那至高的位置。

  他也是皇子,既然是皇子,為何爭不得!

  所以初入京中,他雖躊躇滿志,可說到底,闊別了十二年,還是有些謹慎。

  鳴棲陪在他身邊,容時視其為心腹,便將最重要的太子交給了鳴棲。

  可沒有想到,就因為這個決定。

  他竟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後悔之意。

  鳴棲先行入上京,順利接近太子容珩。

  她雖沒有說如何接近太子,但他只認結果,不問過程。

  他們隱藏地很好,所有人都未曾懷疑他們認識。

  魏昭儀一事,他的母妃收到牽連。

  他本不想與鳴棲過多接觸,但那時只有鳴棲和太子願意替他們說句話。

  看起來,太子與鳴棲相處的極好,就像他信任鳴棲一般,容珩也是那樣的圍在鳴棲身邊。

  其實,只要細心之人,自然也看得出,鳴棲和太子,似乎比其他人都要親密。

  他就這麼看著,心底生出許多不暢。

  東魏之間,當聽到她可能會死的消息,容時第一次失了方寸。

  容時趕到之時,看到太子摟著她,和她寸步不離

  那時候

  心中竟似一團烈火燃燒。

  他嫉妒,瘋狂的嫉妒。

  他現在,不想讓她在留在太子身邊。

  他想要她回到自己身邊,他不再想繼續讓她當那把刀。

  他想將刀收入寶匣之中,做他一人的人。

  淺陽之下,鳴棲抬起頭,細膩白皙的臉頰讓人挪不開眼睛,盯著他的眼睛等他說話。

  她一直都是這樣,如同火光一般,朝氣燦爛,真摯澄澈,和自己截然不同。

  容時理了理混亂的思緒,剛剛被太子激發了怒火。

  有些失了分寸。

  他移開目光:「容珩,不是什麼好人,我只是擔心你留在他身邊會有危險。」

  「如今我已經手握兩司,聖上待我也日漸親厚,無需你繼續留在太子身邊打探消息。」

  容時眼中的篤定,讓鳴棲心頭一動。

  「我可以對抗他。」

  她不知道容時怎麼突然這般躊躇滿志,信心爆棚。

  當然這也不是什麼壞事,有自信固然重要。

  但是吧,她現在對容珩圖色呀,這突然離開也有點捨不得。

  禾瑛仙子與四皇子的事,事發突然,她也在最短的時間內,替容時爭取了聖上的信任。

  眼看著很快就有希望能成事,順利渡劫成功,她這麼大的救命替罪人情終於可以還清。

  日後,再見到止陽,她逍遙法外也心安理得。

  不能駁了他的面子,免得生出一些其他事端。

  「我明白了,我會有分寸」

  少女眉目明媚,很順從地點頭。

  容時的臉色剛有鬆動,只聽到鳴棲還在說:「不過也要循序漸進,如果驟然離開,我擔心容珩會有所察覺,若他加強防範,反而對你我不利。」

  一番話,說得認真懇切。

  「我相信你的判斷」

  容時也不好再勸她。

  「要真的斷開,還有點捨不得呢。」鳴棲抓了抓頭髮。

  夜半她還是去了東宮。

  容珩卻不在正殿。

  問及,才知道,容珩在溫泉浴池邊設宴。

  東宮的侍女見過鳴棲幾次,邊為她引路邊說道:「過幾日是三公主的冥誕,所以太子殿下心情不是很好。」

  鳴棲猛然想起了容珩曾經問過容闕,她是怎麼死的?

  他似乎對一人的死因耿耿於懷。

  現在看來,原來是三公主。

  鳴棲好奇,便追問侍女們三公主的過往。

  侍女們本就喜歡鳴棲,所以說得很詳細。

  「三公主是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妹妹,比殿下小七歲余,不知為何八歲驟然夭折。」

  「若是活著,如今也得十六歲了。」

  「太子殿下與三公主的感情極好,三公主去世後,太子殿下曾閉門不出了四個月,那時便是聖上與殿下有所隔閡的源頭,自此之後,聖上與太子殿下便愈加疏遠,屢屢斥責太子殿下意氣用事,不顧全大局。」

  鳴棲收攏衣衫,有些奇怪。

  他心情不好,那還約她吃飯?

  溫泉池邊,霧氣繚繞,空氣之中的味道,是如他身上的雪鬆氣息。

  清幽而纏綿。

  鳴棲到的時候,容珩已經有了些酒意。

  男人的眉目似乎格外放鬆,又染上了一些放縱,一身月白的衣袍,穿得松松垮垮,露出了一節鎖骨,髮髻半披著落在腦後,墨染順滑地如同一抹綢緞。

  他骨相溫柔,但清俊英氣,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如浸潤了桃花一般,清潤繾綣,漂亮得有些過分。

  身形恰到好處,每一寸肌肉都剛剛好,這一點,鳴棲深有體會。

  他平時那些骨子裡的克制,如今絲毫不見蹤影。

  甚至說,有些肆意,有些野。

  倒是另一面。

  鳴棲心頭跳了一下,設宴在此,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喊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鳴棲走了過去,容珩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睜開了眼睛。

  「你來了」

  他起身讓了半步,泉水蒸騰,霧氣顯得越發迷離。

  池水邊,酒水珍饈擺了一地,點綴冬日裡不常見的鮮花,倒是有別樣的滋味。

  「我只是在想,容旭敗了,你們的下一個目標,自然是我。」

  容珩捻起酒盞,似笑非笑,「你們打算怎麼對付我?」

  鳴棲的身體猛然愣住,盯著他的目遲疑起來。

  「還沒想好。」鳴棲實話實說。

  容珩笑了一下,想起今日午後的那一場賭局,心底有什麼情緒再緩緩上升。

  他平日裡雖是看似時時嚴謹不動聲色,實則情緒積壓到一定程度,縱使是容珩,也會覺得疲憊。

  「不急,等你們想好了,勝負自然見分曉。」

  總覺得容珩的笑容里很是奇怪,就好像,喝醉了一般。

  他是醉了

  鳴棲心想。

  鳴棲隨手拎起酒盞,抿了一口,清甜的酒水入口,是滿腔的回甘。

  她陪著容珩喝了兩杯,雖然是甜酒,但後勁也不小。

  他依靠著溫泉池水,說了許多話,鳴棲時而安靜地聽著。

  眼眸如星辰一般璀璨,他問她:「你還是如之前一樣,圖我這個人嗎?」

  鳴棲覺得他今晚有些不對,就像是一隻順毛的小貓,耷拉著耳朵,有些楚楚可憐。

  裝可憐,讓她放鬆警惕。

  實際上就是一匹詭計多端的野狼。

  把鳴棲叼進巢穴里。

  吃干抹淨。

  她眼角是一抹紅暈,似有些醉了,動作也慢了半拍,但笑著點頭。

  聲音也是軟軟的,「圖啊」

  這個字只說出了半個,容珩忽然俯下身,吻住了她,頃刻之間奪走了她的呼吸。

  「圖我,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