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他的控訴(二更)

  馮大力雖然不是那些滿肚子之乎者也的文人墨客,但也知道,越是有學識的人,對文字就越較真,那些交流交流著學術突然就打了起來的文人可不要太多!

  他以前甚至跟過一個文人在詩會上跟人起了口角,失手把人殺死的案子!

  他越想越覺得情況就是如此,不禁滿臉期待地看向蘇流月。

  蘇流月忍不住輕笑一聲,道:「你的想法很好,但……如果兇犯只是單純想找人討論一本書上的內容,為何要大費周章地幫死者穿上嫁衣呢?而且,他又為何專找這樣生活悽苦的年輕女子?

  再說了,鍾姑娘識文斷字,是因為她原本出自大戶人家,自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但一般人家,別說女孩兒了,便連男孩兒也不一定有機會認字。

  上一個案子裡死去的梅娘子,認得的字很可能就不多……」

  蘇流月的話剛說完,路由就連忙道:「這件事確實!我去查看梅娘子的房間時,發現裡面有梅娘子寫的幾本帳簿,裡面有很多錯字,甚至那些字都寫得歪歪扭扭的,看著著實不像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

  要想跟人以書會友的前提是,對方也必須是個有識之士吧!

  馮大力頓時又懵了,「那……那兇犯在殺死那兩個死者前,到底對她們做了什麼?總不會是跟她們談人生理想吧?」

  「誰說沒可能?」

  蘇流月又一揚眉,突然問:「你們覺得,兇犯為何要給兩個死者穿上嫁衣?」

  死者身上的大紅嫁衣,可以說是這個案子最顯著的特點了,京兆府里的人早已是討論過好幾輪,這會兒都七嘴八舌地道:「這是想配冥婚?」

  「也有可能是兇犯自己見色起意,想讓死者嫁給他呢!畢竟這兩個死者長得都很不錯,更別提鍾姑娘了。」

  「你瘋了?這兩個死者,一個已是嫁做人婦,孩子都有倆了,一個……身世複雜,還被李二郎監視得牢牢的,便是她們願意嫁給他,也做不到啊!」

  「就算兇犯真的……特別缺愛吧,人家不願意,正常人都會知難而退吧,他倒好,直接把人殺了!」

  蘇流月聽他們討論到這裡,淡淡一笑,微微揚高聲音道:「好了,大家的想法我清楚了。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但共同點是——大家都覺得兇犯這麼做,跟男婚女嫁有關。

  畢竟,嫁衣是個太過典型的特徵。

  除此之外,兇犯殺死死者的方式,也引人深思。」

  蘇流月一邊說,一邊慢慢走到了躺在床上的鐘姑娘身邊,懸空在插在她身上的刀子處圈了圈,道:「就像馮大力所說,兇犯寧願強行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也要堅持用把刀子插進死者胸口這種方式殺人。

  而那把刀子正正好插進去的地方是——死者的心。」

  這把刀子直接刺穿了死者的心臟,死者幾乎是立刻死亡的。

  這樣的殺人方式,乾脆利落,死者甚至不會有太多的痛苦。

  這進一步說明,兇犯並沒想折磨死者。

  他堅持用這種方式殺人,是有另一種訴求。

  蘇流月抿了抿唇,道:「心可以指代一個人的情感或意識,兇犯這麼做,是在控訴死者沒有心。

  死者、或者說兇犯寄托在了死者身上的那個人,很可能曾經對他造成過什麼傷害,或是拋棄過他,或是踐踏過他的感情。

  這個案子,我認為是情殺。」

  眾人一怔。

  但因為死者身上的大紅喜服,很多人先前也這樣想過,只是都不敢隨便下論斷罷了。

  孫昭安不禁砸了咂嘴,道:「如果按照蘇三姑娘的說法,兇犯在殺死兩個死者之前,也許真的在跟她們溝通感情,他把她們當成了曾經傷害過他的那個女子,把對那個女子的憤怒和質問都發泄在了她們身上。

  但……對於兩個死者來說,她們定然很懵,甚至完全無法理解兇犯的痛苦。」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兇犯後面會失控勒她們的脖子,甚至差點把她們勒死。

  蘇流月點了點頭,突然道:「總結來說就是,兇犯犯下這一系列案子是因為他曾經遭受過的情傷,從他尋找的受害者類型來看,他的年齡不會很大,很可能在二十五歲到三十歲之間,家裡開了一家成衣鋪子,或者從事跟衣服縫製相關的工作。

  從鍾姑娘的情況來看,她是主動讓兇犯進她房間的,不管她對兇犯是什麼感情,都說明兇犯是個十分容易取得別人信任的人,因此,他看起來很可能一表人才,性格溫和細心,具有很強的迷惑性。

  梅娘子的情況,我雖然只是大致了解了一下,但幾乎天天都去包子鋪幫忙的梅娘子在那天突然說身子不舒適要回家,家裡更是剛好除了一個一歲多的幼兒,再沒有旁人,我認為,這很可能也不是巧合。」

  「你的意思是……」

  路由道:「梅娘子也事先知道兇犯會來他們家?」

  「從鍾姑娘的情況倒推,確實有這個可能,從兇犯能做出梅娘子合身的嫁衣來看,他們之前也定然有過接觸。」

  蘇流月淡聲道:「而現在,最大的一個問題是——兇犯到底是在哪裡接觸到這兩個受害者的?或者說,兇犯平日裡是如何尋找符合自己要求的受害者的?」

  這樣典型的連環殺人犯,通常都會有自己的一套尋找受害者的法子。

  若是能找出那個法子,就離找到那個兇犯不遠了!

  「鍾姑娘定然是在半個多月前偷跑出去時遇到兇犯的,但鍾姑娘失蹤那半個時辰,暫時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路由連忙道:「但知道梅娘子行蹤的人比較多,我覺得可以從梅娘子入手!而鍾姑娘那天雖然一直帶著冪籬,但這樣的打扮本身就很惹人注目,我覺得也可以派人去鍾姑娘半個多月前去過的那些地方,看有沒有人曾經在她失蹤的半個時辰見過她!」

  蘇流月讚許地點了點頭,道:「順便,也要找人查查被兇犯拿走的那本書,春夏姑娘見過那本書,她可以幫忙一起找。」

  「對!」

  原本一團亂的案子似乎一下子就有了偵查的方向,路由不禁雙眸發亮,感覺全身的幹勁都起來了,連忙跑了出去,安排人去做事。

  一旁的春夏怔怔然地看著仿佛沙場大將一般揮斥方遒的蘇流月,頭一次知道,這天底下竟還有這般聰慧的女子!

  她原本以為他們姑娘已是足夠聰慧了……不,這個蘇三姑娘和他們姑娘都很聰慧,只是聰慧的地方不一樣罷了。

  若是……若是他們姑娘沒有經歷那一場禍事,若是也有能讓他們姑娘展示自身才華的地方,他們姑娘定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春夏想到這裡,眼睛鼻子不由得又酸了起來。

  蘇流月暗暗地看了春夏一眼,暗嘆一聲。

  對於鍾姑娘的遭遇,她也很遺憾,只是,這已經不是簡單的人生困境問題了,而是涉及到了政治鬥爭。

  若換了是她處在鍾姑娘的位置,可能還做不到像鍾姑娘那般堅強。

  蘇流月就是懷著這種淡淡的黯然和無奈,走出了這個稍顯壓抑的院子。

  還沒走出大門口呢,她的眼前就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腳步不由得微微一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