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橘城，祭祀第三日。
夕陽西下線香還差一截就要燃盡，這柱香燃盡，祭祀便正式結束。
北涼王徐牧站在招魂幡前，一動不動，身影好似一座山嶽堅定。
章邯輕聲說道。
「殿下，綾月姑娘那邊已經為您準備好沐浴與飯食。」
「一會兒祭祀結束，請王爺回城中休息吧。」
三日，徐牧親自掌控招魂幡不眠不休更未曾進食。
章邯、曹桂等人勸了多次都沒用，他們真擔心徐牧的身子撐不住。
徐牧閉著眼，問道。
「濮陽城方向，情況如何？」
王翦攻取濮陽，卻未著急進攻，而是在濮陽好好休整了一番。
章邯想了想，道。
「北魏屯兵濮陽，中央軍精銳，大約在五萬。」
「狼兵、白馬義從合起來也有一萬人。」
「黑龍軍、鼉龍軍、平天衛、紫金雕族戰力還在。」
「血狼妖族那邊已經同意了殿下的條件，接回狼牙後三年內不再參戰。」
「鬼蟒族族軍也損失殆盡，無法影響戰局。」
徐牧微微頷首，嘆息道。
「停駐在濮陽城的軍隊，幾乎是聯軍當前能派出的最強戰力。」
「北魏北面有『北海巨妖』作祟，萬妖之國內部也有牽制傾軋。」
「只要他們不再增兵，以南橘城消耗聯軍，勝算不小。」
徐牧的心中稍安，忽聽身後傳來一陣嘈雜聲。
「曹將軍，本官身懷聖旨，豈能繼續等待？」
「吾不管北涼王殿下在做什麼，聖旨耽擱不得！」
徐牧的眉頭微微一皺，卻沒有動彈，章邯舉目望去，就見曹桂、常溪等在攔著一群人。
刑部侍郎林曠，神態倨傲，正對著曹桂、常溪等人大發厥詞。
曹桂耐著性子，勸說林曠。
「林大人，殿下為英靈祭祀三日，再有一時半刻就可完成。」
「林大人從京城遠道而來，不如先歇息片刻。」
「等祭祀完成林大人再宣讀聖旨也不遲。」
林曠的目光望向徐牧，露出一抹怨毒。
當初林曠與賈虛一起，前往北涼調查明遠、趙厷一案。
在北涼青雲城林曠大耍官威，被北涼王徐牧痛打一頓。
北涼王給他林曠的屈辱，林曠都記得呢！
林曠輕哼一聲，道。
「曹將軍、常將軍，聖旨片刻耽誤不得！」
「本官離京之前，太子殿下交代過，越快越好！」
「怎麼？兩位將軍想忤逆太子殿下的意思？」
曹桂、常溪面面相覷，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意味。
聖旨怎麼還牽扯到了太子徐龍？
林曠大步朝著靈台行去，見馮漢與章邯都在，林曠笑了。
「好好好，四位將軍都湊齊了，也省得本官再費力氣找你們。」
「北涼王，接旨吧！」
林曠的聲音迴蕩，可北涼王徐牧卻一動不動。
林曠的臉色微微漲紅，喝道。
「北涼王！陛下聖旨在此，你為何不接旨？你要抗旨不成？」
「本官回到京城，定參奏你！」
與林曠的歇斯底里比起來，徐牧的神情無比平靜。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三萬大梁英靈，祭祀只剩下片刻之間，林大人都不能等？」
「本王乃大梁北境統兵總兵官，天策將軍。」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王，要你等。」
林曠今日來想著耀武揚威，結果北涼王壓根沒拿他當回事。
林曠惱羞成怒，將聖旨取出舉高。
「陛下有旨，即日起北涼王徐牧卸任北境統兵重任！」
「待皇太子徐龍抵達南橘城後，印綬虎符即刻交接。」
「北涼王徐牧，率本部人馬返回北涼休養！」
「欽此！」
靈台前一片死寂，章邯的眼睛瞪得老大。
「林……林大人，陛下當真要讓北涼王歸北涼？」
「那南橘城的戰事怎麼辦？誰來擋住敵軍？」
林曠瞥了章邯一眼，陰陽怪氣地說道。
「章將軍，聖旨里不是說了麼？皇太子殿下接手防務。」
「莫非章將軍的耳力受損？」
章邯、曹桂的臉色極為難看。
皇太子徐龍劍術不錯，處理政務的能力馬馬虎虎。
但戰場不是兒戲，豈能臨陣換帥？
曹桂與章邯對視一眼，曹桂輕聲說道。
「請問林大人，這換帥的決定是誰提議的？」
曹桂不相信梁帝真的那麼糊塗，在濮陽大敗人心浮動的時刻換將。
北涼王徐牧設靈台祭祀英靈，三日時間凝聚人心。
讓南橘城大梁主力化悲憤為戰意，都憋著氣要與聯軍血戰。
這般關鍵時刻換了徐牧，豈不是自毀長城？
林曠挺起胸膛，與有榮焉地說道。
「皇太子殿下請命，陛下首肯，諸位大人無不支持太子殿下！」
「北涼王，請——接——旨！」
最後一絲線香燃盡，靈台上空的白光逐漸落幕，消散。
徐牧輕聲對李白說道。
「將靈位收好，全部送到南橘城的忠烈堂去，不可遺失一個。」
李白躬身領命，離去。
林曠盯著徐牧的背影，心中冷哼，還神氣什麼？
你北涼王沒有了兵權，龜縮到北涼去，將來皇太子殿下登基，有你好受的！
北涼王徐牧緩緩轉過身，三日水米未進徐牧瘦了些。
俊朗的臉頰稜角分明，一雙眸子精光四射。
殺氣，撲面而來！
林曠的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只看了北涼王一眼，就不敢再與北涼王徐牧對視。
徐牧淡淡地說了一句。
「近前來。」
林曠雙腿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走到一半林曠才反應過來。
不對呀！他手握聖旨是欽差大臣，徐牧貴為北涼王又怎樣？
林曠這麼想頓時底氣足了起來，走到徐牧身前。
「下官代陛下宣讀聖旨，請北涼王殿下接旨！」
徐牧深深地看了林曠一眼，道。
「北涼王徐牧，領旨！」
林曠滿意地望著行禮的北涼王，高聲道。
「濮陽新敗我梁軍退守南橘城，北涼王徐牧領天策將軍職。」
「與敵鏖戰於鄭州，勞心勞力，北涼軍亦損傷不小。」
「今大梁皇太子徐龍領兵，出鎮南橘城，抽調鬼門關精銳。」
「朕恐蜀地有變，著北涼王徐牧卸任北境總兵官。」
「領北涼兵馬返回北涼三州，防禦蜀地有變！欽此！」
林曠的嘴角上揚，將聖旨遞過去。
「殿下，領旨吧！」
接下聖旨從此北境的雄兵就不再受徐牧統領，而是受徐龍統領。
皇太子殿下從此大權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