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姬康、左都御史楊蓮，以及諸多支持徐龍的官員。
他們皆鬆了一口氣，推皇太子徐龍掌兵，終於成功了。
奉天殿議事結束，大梁丞相裴堅慢悠悠地離開皇宮。
他剛要上馬車，兵部尚書陸放來了，與他見禮。
「裴相，可否借一步說話？」
裴堅請陸放登上馬車，笑呵呵地說道。
「陸尚書事務繁忙，住在了公廨，怎麼還有時間來找老夫？」
陸放面容嚴肅，問裴堅。
「裴相，下官事務再繁忙，也比不得臨陣換帥這事嚴重。」
「朝堂上議事，為何裴相一言不發？不反對換帥？」
「北涼王文武雙全，是最適合鎮守南橘城的！」
裴堅瞥了陸放一眼，悠悠說道。
「陸大人，你是兵部尚書通曉兵事，平日裡的建議陛下很重視。」
「但今日的事情，為何陛下不聽你的？你就沒想過？」
陸放微微一怔，露出迷茫之色。
陸放的才能擔任兵部尚書綽綽有餘，但陸放不懂人心，更不懂揣測上意。
裴堅便繼續說。
「皇太子殿下親自去萬歲山，斬殺虎夔保護山民。」
「因此身受重傷，此事陸尚書知道麼？」
陸放點了點頭，道。
「下官略有耳聞，獵殺虎夔與北方戰事有何關係？」
裴堅無奈地指了指陸放。
「你也是為人父者，怎麼就不懂陛下的心？」
「皇太子殿下斬殺虎夔，向陛下展現他守護大梁的決心與勇氣。」
「太子殿下求一個出征的機會，換作你是殿下，你忍心拒絕？」
「陸尚書，太子殿下是陛下與娘娘最寵愛的皇子啊！」
陸放聽聞裴堅的一番話，若有所思。
不過，陸放旋即憂慮地說道。
「就算陛下、娘娘心疼太子殿下，也不能拿北境防務來換啊？」
「南橘城乃鄭州的最後一道防線，萬一有閃失，汴梁危險！」
裴堅擺擺手，寬慰陸放。
「陛下派遣三萬京軍，馳援南橘城，待鬼門關的援軍趕來後，京城的守軍又能恢復到五萬人。」
「且南橘城占據地利優勢，易守難攻，還有，陛下已經暗中調東海龍戶來汴州！」
什麼？
陸放吃了一驚。
「裴相此話當真？」
裴堅微微頷首，道。
「十有八九要動用龍戶，以汴河為依託護衛京師。」
「有東海龍戶在，你放心，就算南橘城有失，聯軍也休想過汴河！」
東海龍戶，又被稱為東海龍人族。
他們從大唐時期就已經存在，全族以入海搏浪取「東珠」為生。
東海龍戶有祖傳秘法，據說還有稀薄的龍族血脈。
在水中如履平地，乃天生的水中戰士。
東海龍戶曾遭遇滅頂之災，幸得大梁太宗文皇帝出兵，誅殺異獸破蟄。
從此東海龍戶與大梁皇族締結約定，每年向皇族進獻東珠二十顆。
若大梁都城有危，東海龍戶亦會出兵相助。
陸放得知龍戶會入汴河後，心中稍安，喃喃道。
「若有龍戶兜底，太子殿下鎮守南橘城六個月，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可惜北涼王一身本事，要回北涼三州賦閒半年。」
裴堅瞧陸放失落的神態，寬慰道。
「凡事過猶不及，北涼王征戰數月也需要休整。」
「陸尚書，你我只需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好。」
裴堅如今穩坐釣魚台，梁帝派姬武、裴玄輔佐皇太子徐龍往南橘城。
未來姬武、裴玄這一文一武，將會是徐龍的左膀右臂。
裴喜君還與北涼王徐牧有婚約，他裴家在兩頭都有下注。
這才是裴堅在朝堂上一言不發的主要原因，圓滑如他利益得失計算得一清二楚。
南橘城，四月中旬。
黑雲壓城狂風大作，南橘城外，北涼王徐牧全身縞素，率領曹桂、章邯、馮漢、常溪等將官悉數到齊。
今日，北涼王徐牧在南橘城西，設靈台祭奠犧牲的將士。
招魂幡舞動，紙錢飛舞不停，北涼王徐牧一步步走到靈台前。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他的聲音雄渾有力，使得每個人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在靈台上有多達三萬餘牌位，最前面的便是大梁鄭州將軍——劉鈺。
梁軍敗退濮陽城後，軍民花費了五日才於南橘城安頓好。
徐牧整頓防務的同時，命人搭建靈台，他將親自祭奠英靈。
「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徐牧所吟唱的祭英靈詞名為《楚辭.國殤》，成於春秋時期。
講述的乃是當年大秦兵出函谷關，橫掃六合。
楚國將士抵抗大秦犧牲了不計其數的將士，這詞乃祭奠英靈的詞。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南橘城的四月本該溫暖，今日卻冷冽得很。
呼嘯的寒風拍打在臉上，來這裡祭奠英靈的將士們無不淚流滿面。
牌位裡面有他們的同袍、兄弟，乃至於摯友。
為了保家衛國，沉眠於濮陽城。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徐牧輕輕地按住靈台前一個格外碩大的招魂幡，注入靈氣。
呼！
招魂幡迎風飄舞，淡淡的白光直衝九霄雲外。
徐牧深深地望了一眼劉鈺的牌位。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魂歸來兮，魂歸來兮！」
「祭我大梁英靈！」
隨著徐牧的話音落下，萬千將士同時吼道。
「祭我大梁英靈！」
招魂幡會在這裡運轉三日，梁人相信，招魂幡會將散落在遠方戰場上的將士英靈引領到靈台。
受靈台供奉後，英靈升天脫離六道輪迴的苦楚。
三日內，徐牧會不眠不休地守著招魂幡，為死去的將士們召靈。
曹桂、章邯、馮漢，以及軍中千戶及千戶以上的將官並未散去。
他們與徐牧一起，為死去的將士召靈！
魂靈會不會真的升天，沒有人知道。
但祭祀英靈每個人都能看到，每天都會有百姓主動來祭祀，往來不絕。
活著的將士見到這一幕，便是最好的慰藉。
如果有一天他們戰死，絕不會悄無聲息，而是有人記得他們的名字與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