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大軍壓境(修)

  淮安,豐城。

  陳王在重兵守護之下,已回到了豐城。

  而趙大人便在他的身後,蒼老的面容上,平淡如水,只是眼神稍顯複雜。

  就在兩個時辰之前,趙大人便已發出法令,查封城內關於莊氏商行的店鋪及倉庫,緝拿莊氏商行的人手。

  上一次只是查封,這一次則是緝拿。

  上次查封,他可以稍微維護,命麾下人馬暗中放緩一切行事,給予莊氏商行方便,但這一次……他也不敢有所徇私,而是以雷霆之勢,完成陳王所令。

  此事之後,一旦京城定罪,莊氏商行中的大多數人,恐怕都將人頭落地。

  儘管趙大人,更傾向於莊冥。

  但造反之事,是無可反駁的事實。

  雖不知以莊冥的心計,為何會變得如此魯莽衝動。

  但他不可能為莊冥陪葬。

  「王爺,大統領傳來消息。」

  「念。」

  「大統領親率鎮南軍兩萬餘精銳,已於中望山,形成合圍之勢。」

  「鎮南軍不愧為精銳。」陳王微微點頭,略是滿意,道:「令行禁止,不動如山,疾如勁風,動作倒是快。」

  「另外。」這黑衣男子又繼續道:「大統領在消息中,向您請命,屠滅中望山的叛賊。」

  「傳本王令……」

  陳王停頓了下,道:「暫緩動手,繼續合圍。」

  黑衣男子聞言,施禮一禮,道:「是。」

  陳王平淡道:「之前命你查的,莊冥他麾下兩大強者,均已伏誅,而他本人奪了一匹快馬,逃出耀城,究竟去了何處?」

  黑衣男子忙是應道:「就在莊冥逃出耀城之際,屬下便命身邊善於追索蹤跡的高手,查他的去向,只是暫未回報。」

  陳王緩緩說道:「莊冥智計雖高,城府雖重,但失了兩大武道強者,本身也不過區區病弱之身,又是殘廢之體,逃不遠的。」

  黑衣男子應道:「如王爺所言,他斷然是逃不掉的。」

  陳王微微點頭。

  趙大人神色複雜,卻未開口。

  只是他的目光,卻又落在了陳王前面,正跪伏在地的幾人。

  這幾人赫然便是曾經莊氏商行的管事,後來被宋天元策反,甚至根本就是宋天元指使,進入莊氏商行的。

  後來被莊氏商行揪出來,查實罪證,送入官府。

  趙大人本想從重處罰,將這幾個人清理掉,哪知陳王未過幾天,就來淮安上任,且調走了這幾人。

  而如今這幾人,更是被陳王調出,頗多禮遇。

  因為這幾人對莊氏商行太過熟悉,無論是要查莊氏商行,還是偽造其中的罪證,都會有大用。

  陳王這一次,為了更加穩妥,還要在莊氏商行當中,造出莊冥早有謀反的罪證。

  「你們在莊氏商行,也有多年,對莊冥也都頗為熟識,可有想法,猜測他的去處?」

  陳王神色冰冷,看向管事幾人。

  管事幾人對視一眼,才見孫管事上前一步。

  「王爺,莊冥此人,足智多謀,且心狠手辣,他此次摧毀了獻與皇上的神物,又行刺於您,還命手下公然抗法,殺戮朝廷士兵,自知是必死無疑。」

  「而他不久之前,入住中望山的那座山莊,也眾所皆知。」

  「以他的才智,必然也能想到,官府不但會查封他的商行,也定會派兵圍剿中望山。」

  說到這裡,孫管事遲疑了下,方是繼續說道:「按照小人推測,這莊冥恐怕不會回到中望山,而是另尋道路,逃命去了。」

  陳王微微點頭,深覺有理。

  趙大人也是這般想法。

  莊氏商行的產業固然重要。

  但如今對莊氏商行而言,這是必死無疑的局面。

  莊冥不是愚蠢之輩,他心知無力回天,便不可能再為莊氏商行陪葬。

  作為上位者,想必莊冥會選擇捨棄家業,保得性命。

  「所謂狡兔三窟,以莊冥此人的城府,必然不止一個老巢。」

  陳王心中暗道:「那中望山的潛龍山莊,只是明面上的,但卻未必不能從中望山入手,尋到線索。」

  他正是考慮到莊冥不知去向,想要從中望山尋找線索,因而才只是派兵合圍,暫未下令屠滅。

  圍而不攻,人心惶惶。

  再過片刻,人心潰散。

  內部生亂,必有人想要獻出山莊而求生,想來許多事情,便不費吹灰之力。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至關重要。

  因為在他眼中,中望山的那座山莊,已經歸了他陳王。

  所以,山莊最好是不攻自破,而完好無損。

  ——

  中定府。

  耀城之外。

  書生揉了揉眉宇,一臉苦惱。

  「老師……」

  「……」

  「那位十三先生,早一步劫了神石,咱們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先追過去,看看情況。」

  「您老不是能推算大勢麼?」書生頗感無言,道:「怎麼就沒算出這樣的變數?」

  「變數之所以是變數,便是因為看不透……為師本來就看不透此人,誰又知道他居然能這般果決,當場便定了搶奪的決心?」

  原本師徒二人,都已經在耀城之外埋伏。

  陳王命人護送神石,一路嚴加防護,到了中定府,才算有所鬆懈。

  因此師徒二人,在耀城之外,已布置兩日有餘,諸般機關陷阱,布置甚多,準備在神石送出耀城時,製造混亂,憑銅鏡威能,趁亂盜取神石。

  此次機緣難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陳王手中有五萬鎮南軍,他已加派人手,來接應神石。

  待到兩軍匯合,那時便無望奪取了。

  哪知橫空殺出了莊冥來?

  「此人必是看出神石有異。」

  銅鏡中的聲音,充滿了複雜,道:「說來,淮安傳言,此人城府極深,謀定而後動,謹小慎微,從不涉險……未曾想到,機緣當頭,也真是能當機立斷,毫不猶疑,他若沒有這般魄力,神石便歸咱們了。」

  書生遲疑道:「現在去看看?他若被陳王所殺,咱們或許可以趁亂……尋得機會……」

  ——

  「報!王爺,已尋得莊冥去向。」

  「他位在何處?」

  「淮安豐城,中望山,潛龍山莊。」

  「什麼?」

  在場之中,無論是陳王還是趙大人,又或者是那些管事,無不感到錯愕。

  這個莊冥,明知道朝廷定然會兵發中望山,還是回到了中望山?

  莫非是自知已無生機,而心灰意冷,乾脆放棄潛逃,而回到中望山等死?

  可這也不像莊冥的行事作風。

  「消息確認屬實麼?」

  「確切無疑!」

  「好!」

  陳王面上露出殺機。

  他不管莊冥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回到中望山的山莊之內等死。

  但這一次,他定要將莊冥,千刀萬剮!

  「本王不管你為何要摧毀神物,也不管你為何要老巢等死。」

  「但你既然一心求死,本王就送你上路。」

  ——

  淮安,豐城。

  中望山,潛龍山莊。

  日落之時,莊冥獨身一馬,回到了這裡。

  眾人見狀,頗覺不可思議。

  往常白衣如雪,一塵不染的公子,此次卻衣著凌亂,一身風塵,頗為狼狽。

  而且,一向跟隨在公子身側的乾陽和殷明兩位大人,卻也並沒有跟隨而來。

  公子臉色慘白到了極點,只是吩咐了一聲封閉山莊,便匆匆命人扶他回房,又令眾人不得打擾,至今未有現身。

  然而,就在公子回來之後的一個時辰,山下便開始已有軍隊集合,數以萬計,均為精兵。

  「山下是鎮南軍。」

  白慶神色肅然,低沉道:「淮安十六府最為精銳的軍隊,出現在山下後,只一刻鐘內,就圍住了潛龍山莊,至今將近一個時辰了,卻還未有動靜。」

  旁邊有一人,低聲說道:「適才周管事見狀,下山去探尋情況,欲與鎮南軍統領交談,問明來意……出門未足三十步,便被一箭射殺,屍體還在那裡,未能取回來。」

  白慶面色變了變,低沉道:「來者不善。」

  旁邊那人遲疑道:「公子此次回來,全無往日從容,顯得頗為狼狽,匆匆回了房,至今不出。除此之外,乾陽和殷明兩位大人,未有跟隨公子歸來……」

  白慶深吸口氣,低聲道:「公子歸來後,未過一個時辰,鎮南軍便圍在了山下,且來者不善,雖圍而不攻,但踏出山莊者,卻不問半句,一箭射殺。」

  周邊眾人,均是面面相覷。

  他們都是前一次,奉莊冥之命,截殺官府之人,劫掠官府之物,焚燒軍器坊,毒殺戰馬的人手。

  這些時日以來,他們均在潛龍山莊休養,明面上是為了靜心養傷。

  實際上,不免也有幾分是為了避免消息泄露,而禁足於此的味道。

  「以眼下的態勢來看,莫非是當日之事,已然事發?」

  剛才那青年遲疑道:「官府得了證據,派兵前來圍剿咱們?」

  隨著這一句話,他卻忽然住口不語。

  周邊的其他人,也都沉默了下來。

  氣氛一時變得極為沉寂。

  白慶眉頭緊皺,在場之中,他武藝最高,地位也最高。

  他心中知曉,前次奉命,行大逆之事,足見這些人,均是忠於莊氏商行的死士。

  只是,前一次行事,畢竟是暗中動手,又有公子謀劃,準備好了收尾之事,雖九死一生,但也並非沒有生路。

  而這一次,官府大軍壓境。

  這是十死無生的局面。

  哪怕是死士,也並非死人。

  生死之間,人心動盪。

  此時此刻,他們陷於必死之局,難免還是心生複雜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