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宗之前。
這一場外門晉升內門的選拔,便在一位高境真玄的主持之下,而又在莊冥這位明面上的真玄大修士注視之下,氣氛極為凝重地開始了。
外門晉升內門,考核的是鬥法、煉丹、煉寶、制符等方面。
往常的時候,避免在鬥法之後,或是受傷,或是精氣神方面消耗過重,所以鬥法這一場,都放在了最後。
而這一次,鬥法則放在了第一位。
並且,如莊冥所預料,與霜靈對戰的,便是那個名為譚子銳的少年。
只是從那個少年的眼神當中,莊冥似乎看到了不一樣的眼神。
前面幾場鬥法,你來我往,在觀戰眾人眼中,似乎頗為不俗。
但是在莊冥這樣的真玄大修士眼中,便太過於淺薄。
而在第五場,便是霜靈對戰譚子銳。
霜靈的臉色,頗為凝重。
而譚子銳的眼神,也十分複雜。
「公子……」
「放輕鬆些。」
莊冥這般說來。
霜靈應了一聲,方是一躍而上,身形輕如飄羽,落在了台上。
而正當譚子銳準備上去之時。
便聽得一個聲音,輕輕喚了聲。
「譚子銳。」
這個聲音,平淡至極。
但沒有人敢忽略這個聲音。
譚子銳轉頭看了過去,眼神中的色彩愈發顯得複雜。
林廣眼神一凝,暗自惱道:「又想幹什麼?」
莊冥似乎沒有看見林廣的眼神,而是對著譚子銳,出聲說道:「本座莊冥,聚聖山第十三真傳,目前尚在人傑榜第一,不久之前大楚修行盛典的魁首。」
眾人早知他這許多顯赫身份,但聽得他再度開口,終究不免還有震動。
林廣默然不語。
而譚子銳施了一禮,道:「見過前輩。」
莊冥似乎沒有聽見,只是繼續說道:「我雖在人傑榜上,但下一期的人傑榜,大約會將我的名字去掉,因為現在的我,已是超出人傑榜界限之上,凝就了真玄之印,晉入了世間最高的境界當中,不再是年輕一輩的人傑,而是當代的強者。」
譚子銳也沉默了下來。
莊冥沒有動用氣勢壓迫。
但這位真玄大修士,宛如閒談一般的話,便給了在場所有人一股巨大的壓力。
莊冥看著譚子銳,緩緩說道:「在這世上,無論誰敢傷及霜靈,我必然會宰了他!」
譚子銳臉色霎時間蒼白到了極點。
眾人也隱約有些譁然。
各大學府的主事人,大楚的官員,也不由得有訝異之色。
這明顯便是威脅!
這也是對太元宗公正考核的挑釁!
林廣再也忍耐不住,出聲喝道:「莊冥!我太元宗雖然忍你,但還不是任你張揚跋扈,真要鬧得太過,越過底線,後悔莫及!」
莊冥聞言,笑道:「他畢竟是你太元宗的外門弟子,我可不是威脅他,只是陳述事實而已,但又話說回來,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師長、不是你太元宗的人罷?此事過後,我親自殺幾百個無關緊要的人,與你太元宗何干?」
譚子銳的臉上,一片慘白,背後升起一股難言的寒意。
林廣面無表情,低沉說道:「禍及家門,濫殺無辜,這就是你聚聖山的行事作風?」
莊冥微微搖頭,說道:「這是我的行事作風,我曾在人世間歷練,當時修為尚淺,為了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什麼樣的手段我都用過,你不用過多懷疑。」
聲音落下,不等眾人感到驚異,莊冥便又看向了身旁的霜靈,說道:「霜靈,盡你之力,不必留手。」
霜靈怔了下,抬頭看向雲空之上的太元宗,心中滿是忌憚,輕聲道:「若是我殺了他?」
莊冥擺手說道:「那就殺了。」
林廣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譚子銳的臉色,也是難看到了極點。
眾人更是面面相覷。
威脅太元宗弟子,不能傷及這個少女,但卻讓這個少女盡力出手,殺之無妨。
這裡可是太元宗門前!
「譚子銳,你無須畏懼。」林廣終於出聲,他面色冷淡,掃了莊冥一眼,在太元宗門前,被人如此威脅,何曾有過?
「確實無須畏懼。」莊冥點頭說道:「如果她被人所殺,我必將殺光那人的所有親朋好友,至於他本人嘛,修行長路漫漫,想必還能再活很多年。只不過,在這些年間,我堂堂真玄大修士,盯住某一個未足道印的小輩,總有機會殺人的。」
「莊冥!」林廣喝道:「最後一次!你再行威脅,本座必將出手!」
「我言盡於此,不再開口了。」莊冥微笑道。
「譚子銳,你上去。」林廣這般說著。
「是。」
譚子銳躍上了高台。
他雖然年輕,也一向桀驁,但並不是蠢材。
對太元宗而言,自然是想要他殺死霜靈,至於他這小輩弟子,是否會被莊冥所殺,並不重要。
甚至,如果可以直接用他的性命,維護太元宗的顏面,想必諸位長老都不會有什麼意見。
也許太元宗會表示保護他,但正如對方所言,被一位真玄大修士盯上,被殺也只是遲早的事。
除非,他這輩子永世不出太元宗。
而他終究也還沒有如太元宗首徒林泉那樣的分量。
太元宗不可能對他過於上心,總不至於他每次出門歷練,都會有真玄級數的太上長老,來守護他這個出身尋常的內門弟子罷?
他這樣想著,心中已經先有了三分懼意,
他看向霜靈的目光,也極為複雜。
那位自稱莊冥的真玄大修士,意思極為明顯。
她可以傾盡全力來殺自己。
但自己不能傾盡全力傷害於她。
自己可以活命,算是命大,或是活不下來,則是命差。
除非自己不要命,或者不要所有親朋好友的性命。
「太元宗的弟子,為太元宗的榮耀,不惜性命。」
林廣冷淡道:「這是對你最大的考驗。」
譚子銳應道:「是。」
——
東元境,第一府。
蒼王府上。
發生在太元宗的消息,早已傳至蒼王府。
而蒼王看過之後,啞然失笑。
「這個莊冥,成就真玄之後,竟然這般張揚跋扈了嗎?」
「不錯,他向太元宗要人,而且要了人之後,竟然不願離開。」新任左旗軍大統領常毅,皺著眉頭,說道:「而且,他顯得有恃無恐,強行要讓那少女參與內門之事,並揚言想要獲得魁首,得到太元宗的拘神禁術。」
「拘神禁術可是太元宗真傳弟子才能被授予的。」蒼王緩緩說道。
「往年之中,外門晉升內門的弟子,獲得第一的,會被賜予一門秘術。」常毅沉吟道。
「本王出身太元宗,自然知曉此事。」蒼王說道:「但不一定是拘神禁術。」
「據說每一次授予的秘術都不一樣,拘神禁術也是有機會得到的,大約六十年前就有一次,用拘神禁術當了內門第一的獎賞。」常毅提醒道。
「六十年前才有一次,那你覺得這一次會是拘神禁術嗎?」蒼王問道。
「誰也不知道,但是莊冥揚言要拘神禁術,那麼這一次的獎賞,肯定不會是這一門秘術。」常毅出聲說道:「按道理說,他若真要拘神禁術,不應該說得這麼明顯,除非他真正的意圖,不在拘神禁術。」
「不。」蒼王搖頭道:「他真正的意圖,就在拘神禁術。」
「這是為何?」常毅頓生錯愕。
「太元宗傳承數千年之久,底蘊沉厚無比,秘術典藏可謂數不勝數,而六十年前才有一次拘神禁術作為獎賞,你怎麼知道如今這一次的秘術,就會是拘神禁術?」蒼王問道。
「但他不說清楚,總有機會。」常毅道。
「機會太渺茫,拘神禁術終究是太元宗至高秘術之一,而今局勢紛亂,加上袁正海、任松成之流,太元宗也無法辨別哪一個弟子會是大楚的奸細,從今往後,太過於不凡的道術,都不可能隨便授予內門弟子的。」蒼王說道。
「那莊冥為何又要挑明?」常毅露出不解之色。
「他確實是要拘神禁術。」蒼王說道:「正是想要,所以開口。」
「可太元宗不會讓他得到的。」常毅正色說道:「太元宗根本不會讓那少女取勝。」
「莊冥放話威脅,那名為譚子銳的少年,心氣弱了,難以取勝。」蒼王說道:「莊冥不是一般人,他上太元宗之前,必有準備。」
「可那是太元宗啊……」常毅難以置信地說道。
「就算是太元宗,倉促之下,規矩之中,在莊冥早有準備的局面之下,也只是讓一個少年,去阻擋而已。」蒼王笑著說道:「那些老鬼雖然年歲甚高,但醉心修行,而且又對底層弟子全不上心,這次多半要被莊冥氣壞了。」
「就算那少女取勝,太元宗也定然會將秘術調換,不會賞賜拘神禁術。」常毅說道。
「所以,莊冥根本沒有打算在太元宗得到拘神禁術。」蒼王應道。
「這……」常毅愕然不已。
「他只是告知天下人,他要的就是拘神禁術。」蒼王說道。
「什麼意思?」常毅皺眉道。
「太元宗即將面對大楚,將有大亂,而大亂之下,便有機會。」
「機會?」
「他在告訴各宗之人,如能獲得拘神禁術,可與他莊冥來一場交易,而且……」蒼王停頓片刻,臉上浮現笑意,說道:「這裡終究是東元境,是本王統轄的地界,與其說莊冥是向各宗宣告,不如說是他在向本王這位東元境之主表達他的意願。更何況,本王也是曾在太元宗學藝的真玄大修士。」
「王爺認為,他是在向蒼王府要這一門拘神禁術?」常毅驚異道。
「正是。」蒼王說道:「只是可惜,本王終究出身皇室,此術又極為高妙,因此,太元宗也沒有授法於本王。」
「那他這是算錯了嗎?」常毅問道。
「自然沒有錯,東元境是本王的地方,太元宗內自然會有本王的人,而本王的人當中,自然也有習得那一門秘術的人。」
蒼王緩緩說道:「他知道本王有人在太元宗,所以借那眼線,給本王傳訊而已。」
常毅皺眉道:「他憑什麼認為王爺會給他這等秘術?」
蒼王出聲說道:「就憑他在太元宗門前,耀武揚威而不被太元宗所殺。」
頓了下,蒼王嘆息道:「他是在告訴本王,他可以讓本王,留一條後路,而本王必將付出代價,最先要給他的,就是這拘神禁術……若是連拘神禁術都拿不出來,他便不會涉險。」
常毅頓了下,說道:「王爺為何認定他有暗示蒼王府之意?」
蒼王略微沉默,才道:「本王見過他,而他也見過本王,並且我二人之間,尚有交易,還未達成,所以,本王知道他是怎樣的人,而他也知道本王是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