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幾條人命,一場試探【求收藏!求推薦票!】

  莊府的馬車,緩緩遠去。

  場中的氣氛有些尷尬。

  誰也沒有想到,這位十三先生,居然真的忍下了這口氣。

  這其中心情最是複雜的,莫過於方益了。

  方益本以為可以狠賺一筆,此時此刻,卻有些慌了。

  「這位宋家的大哥……」

  「誰是你大哥?」

  宋家管事看向他懷裡的古籍,悶聲道:「十兩銀子,賣是不賣?」

  方益頓時瞪大了眼睛,吶吶道:「剛才不是說一百兩?」

  宋家管事嗤笑道:「什麼寶貝,能值一百兩?就給十兩銀子,你要賣就賣,不賣作罷!」

  方益心中一慌,他已是把那位十三先生得罪狠了,心中也知道這古籍之物,價值難定,除卻十三先生之外,恐怕也沒有幾個人願意出價超過十兩的了,當下狠心跺腳,咬牙遞了過去,心裡卻像是滴了血。

  「小子,這十兩銀子可收好了。」

  宋家管事嘲諷道:「你這破書,我看也沒什麼價值,之所以給你這十兩銀子,也就是為了掙個名頭,讓人家知道,十三先生想要的古籍,卻被我們宋家當面買下而已。」

  方益心疼得無以復加,在淮安十六府,古籍古物一向只有十三先生能出高價,但離了十三先生外,在其他人眼裡,不說一文不值,卻也沒有太高的價值。

  看著遠去的宋家管事等人,方益不禁呸了一聲,吐了口唾沫。

  「一群騙子,遲早死在半路。」

  ——

  宋家管事把古籍收好,貼身放了。

  這一百兩銀子,確實是少爺給他的,讓他買下這本古籍。

  不過他也是精明人,看準了時機,花十兩銀子也就買下了,剩下九十兩,也就入了自己的口袋。

  他心中激動得無以復加,作為宋家的管事,宋家每個月給他的,也就幾兩銀子罷了。

  不過這事也不好吃獨食,於是他猶豫了下,拿出十兩銀子,說道:「你們分了吧。」

  這些個隨從,自然也是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各自領了銀子,紛紛拍著胸脯保證。

  宋家管事這才滿意,雖然他占了大頭,但大家都分了銀兩,捅出去了,按宋家的規矩,誰也逃不了。

  「事情辦完了,該回宣城了。」

  「管事……」就在這時,剛才分發銀兩的年輕小廝,有了些許遲疑,說道:「咱們這是往宣豐谷口那邊的大路走?」

  「沒錯。」宋家管事看了他一眼,道:「我們不就是從這邊來的麼?」

  「可是……」那小廝遲疑了下。

  「你想說什麼?」宋家管事似笑非笑,他知道這小子一向機靈。

  「我聽說這個十三先生,向來心狠手辣,而且足智多謀。」這小廝臉上有些害怕,顫聲道:「他不會在半路上截咱們吧?我可聽說,豐城的官員,可都收了他的錢,跟他稱兄道弟的,命案他都能壓下……」

  「你能想到的事,少爺能想不到?」宋家管事頗是不屑,說道:「少爺早就提點過了,這個十三先生,向來手黑,咱們落了他的臉面,他仗著在官府的勢力,指不定就要派人截殺……」

  「那咱們該走小路啊。」這年輕小廝臉上愈發害怕,說道:「宣豐谷口這條是平坦大道,距離宣城也最近,他們肯定在那邊截住咱們……小路那裡,雖然崎嶇,不大好走,但好過丟了性命。」

  「你呀,雖然聰明,但還不夠聰明。」宋家管事臉上浮現出笑容,從這個年輕僕從的身上,就像是看見當時的自己,不禁模仿出少爺的姿態,悠悠說道:「這位十三先生,可不是一般人物,你能想到繞路,他自然也能想到咱們繞路,所以,現在十三先生的手下,十有八九就在那條小道等著伏殺我們,不過……他們註定要空等了。」

  「這……」

  「少爺說了,虛虛實實,焉能辨之?」

  宋家管事哈哈一笑,說道:「我宋家的人,就該走堂皇大道!」

  那年輕小廝,心中的懼怕之意,頓時消了許多。

  果然還是自家少爺,更是足智多謀,居然早就料定了對方。

  其他人卻也同樣哈哈大笑,十分歡樂。

  但笑聲戛然而止。

  因為前方大道上,多了一個魁梧壯碩的人影,面色冰冷,來者不善。

  「幽冥地府黃泉路,大約比這條道要寬些。」

  ——

  馬車之內。

  孫管事戰戰兢兢。

  莊冥神色淡然,卻忽然露出些許笑意。

  他驅使乾陽,在宣豐谷口劫道,是早有所料。

  「宋家這位,聰明是聰明,可惜自作聰明。」

  莊冥自語了一聲:「雖然聰慧,倒也還真沉不住氣,剛破了我的宣城,就派人來了豐城。」

  剛才這一場,算是個試探,也是個挑釁。

  對方在宣城破了他的局,顯然還不滿足,要繼續斗下去。

  而莊冥在宣城和豐城的事跡,並不算隱秘,尤其是在宣城,跟幾大家族博弈,對方作為宋家的人,肯定對他有著足夠的了解。

  也正是對自己有足夠的了解,才能破了自己在宣城的局勢。

  能夠破局的人確實不是庸人,自然也能算到自己的行事作風,從而做出應對。

  可是,莊冥也算到了,對方一定會根據自己的行事作風,而作出應對。

  所以他又多考慮深了一層。

  所以他在宣豐谷口,把人截下來了。

  ——

  宣城。

  宋家。

  院中。

  兩人相對而坐,中間是石桌上的棋局。

  老人額上已經見汗,落入了下風。

  那青年面如冠玉,笑意吟吟。

  「少爺,三管事還沒回來。」有下人來報。

  「這個時候還沒回來,怕是回不來了。」青年揮了揮手,說道:「你下去吧。」

  「看來這一場試探,是敗給了對方。」老人嘆了聲,說道:「當年我一敗塗地,你……」

  「試探而已。」青年笑著說道:「爺爺,你猜這位十三先生,之所以破我的局,是看輕了我,還是看重我?」

  「這個……」老人遲疑了下。

  「一般來說,有人得罪了他,害怕被截殺,會怎麼做?」青年問道。

  「一般人會通過宣豐谷口的大路,即刻離開,回來宣城。而聰明的人,會顧慮到截殺的事情,則避過宣豐谷口那條大路,走小路回來。」老人應道。

  「不錯,一般人走宣豐谷口,而聰明人則走小路。」青年說道:「但我料定了,他會把我當做聰明人,去小路截殺。所以我反其道而行,讓人走宣豐谷口,結果還是被他截住了……」

  「要麼他把我當成庸人,所以去宣豐谷口截殺我。」

  「要麼是把我當成了極度聰明的人,知道我料定了他會去小路截殺,會反其道而行,往大路回來,所以他才派人到大路上來截殺我的人。」

  「我破過他的局,他應該不會輕視我,所以是後面這條。」

  「此人果然不大好對付。」

  青年悠悠說來,卻聽不出半點凝重,嘴角含笑。

  「十三先生,當然不好對付。」宋家老家主嘆息道:「否則我當初怎麼會向他這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低頭?」

  「您老放心,我遲早讓他栽在我的手上。」青年落了一子,淡然道:「我準備的陷阱,他會主動走進來的。」

  「我輸了。」老家主看著棋盤,悵然一嘆。

  ——

  豐城。

  莊院。

  莊冥手中捧著一本古籍,赫然就是方益的典籍。

  除了方益的典籍之外,乾陽也搜來了百餘兩銀子。

  「公子。」陸合從院牆處躍了進來,朝著乾陽和殷明看了一眼,旋即在莊冥面前,施了一禮。

  「準備妥當了?」莊冥看著古籍,頭也不抬。

  「皆已準備妥當,另外……」陸合沉吟道:「孫管事有問題。」

  「今日為了這本古籍,我看出來了。」莊冥合上古籍,揚了揚,說道:「想必是孫管事和宣城宋家,有點兒來往。」

  「公子知道了?」陸合抬起頭來,但旋即便釋然了。

  「今日我讓乾陽殺人奪書,孫管事眼神閃爍,略有慌亂,他瞞不過我。」莊冥緩緩說道:「確定孫管事有問題,有些事情,倒容易推測了,我準備要這本古籍,宋家的人來搶古籍,勉強可以說是巧合,可是宋家那小子,用幾條人命來挑釁於我,也是試探於我……」

  「我聽說了。」陸合點頭說道:「虧得乾陽大人把屍體處理乾淨,倒是省了向趙大人討一個人情。」

  「宋家這小子若不是摸清了我的習性,怎麼會用幾條人命來試探我?」莊冥說道:「此次出門,我只帶乾陽和殷明,平常我一向謹慎,無論做什麼事情,他們二人當中,必要留一人護衛在我身側,所以宣豐谷口和那條小路,只能選一條去堵截他們……要不是事先知道我身邊只有兩個護衛,又怎麼會用這樣的方式來試探於我?」

  「原來如此。」陸合跟隨在公子身邊,也有一段時日,以公子的性情,要是今日下午帶上了自己,那麼乾陽堵截宣豐谷口,自己則會被派去堵截那條小路,兩條通往宣城的路都截住,便沒有失手的危險。

  「宣城那邊,不要大意。」莊冥正色說道:「這個宋家的小子,比起宋家的老家主,更不好對付,我交代的事情,你親自去辦。」

  「好的。」陸合遲疑道:「那麼孫管事……要處理掉麼?」

  「留著。」莊冥說道:「不要打草驚蛇,宋家小子還不知道孫管事已被我看穿。有些時候,話從咱們這邊傳出去,人家不信,但被孫管事竊聽去的,則要顯得可信些。」

  「明白了。」陸合施了一禮,說道:「我這就去宣城。」

  「萬事小心。」

  「知道了。」

  陸合越過院牆,心中卻浮現出一個古怪的念頭。

  公子口口聲聲稱呼對方為小子,實際上那宋天元的年紀,比公子還大了四歲。

  只不過,近些年來,與公子博弈的,都是各家的掌權者,上一輩甚至更高一輩的人,不知不覺間,公子或許也忘了,自己本身也是年輕人。

  而且……以公子如今的身份,卻也沒有哪家的掌權者,會再把他當成後輩了。

  ——

  而莊冥的目光,又落在這本古籍上。

  他嘴角微挑,自語道:「意外之喜。」

  好一門道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