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亂世的千萬兩白銀(求月票)
西意城·——·
李觀一注視著這最後的一行字,手掌拂過信箋,也感覺到了上面的烈烈之風,感覺到了上面流轉的人道氣運,就連體內的九州鼎,都受激而微鳴嘯不已。
此刻的西意城,代表著的是四方角逐之地,其意義極為重要,但是在這同時,也代表著,掌控此城必然要背負承擔著極大的重壓。
別的且先不說了,應國就不會善罷甘休。
陳國也就是在他手臂上砍了一刀子。
李觀一若拿了西意城,那簡直就是把應國的手臂給直接剁下來了,剁下來還不止,還直接就搶走掉了。
才緩和下來的邊疆矛盾,幾乎立刻就會再度變得緊張起來,緊繃,直接緊繃李觀一自語慨嘆,道:「二郎啊二郎,這樣一個難解的題,就這麼直接扔了過來,倒是——」
他沉默了下,灑脫一笑:「不愧是你啊!」
這一封信,這最後一句話。
不只是對李叔德的影響,也是在對李觀一遙遙持劍相邀,共入這天下,年少者的雄風烈烈,終究和老邁者的沉默古板不同,如風,似火。
凌厲銳氣,幾乎是從文字之中撲面而來。
李觀一幾乎可以想像到,那個眼角微揚起的少女提著劍,帶著三分玩味和挑畔,帶著這天下洶湧大勢,你我之間的從容,微笑道:李兄,你敢要嗎?」
如此天下,如此要衝之地。
如此恣意灑脫如長風鳳凰的邀約。
怎能說得出第二個回答。
李觀一取筆寫下了回應,道-
一「好!」
文字落下,天下的洶湧大勢,就已似乎是隱隱有所變化。
一股氣運,隨墨而來,引入體內。
九州鼎中,氣運流轉,似是隱隱受此所激,發出一聲一聲的轟鳴,似乎要有所變化,但是,這一股隱隱變化,也就只到此為止。
沒能順著這勢頭,往前更進一步。
只在即將生變的時候,戛然而止。
李觀一畢竟還未曾前去西意城,氣運不曾相互徹聯,也未能有進一步的蛻變,未能有對於自身實力上的反饋。
但是由此觀之,等到了抵達西意城的時候,應該也會有所提升。
難道說,以西意城為錨點,把陳國,應國,突厥的疆域地脈收攏起來,也可以直接在那裡鑄造一鼎,鼎定山河嗎?
李觀一若有所思。
彼時再順勢北上,自西意城往北取道,前去草原突厥,藉助這一口氣勢,去草原之上,鑄兵九黎神兵金鐵,取續命蠱。
「倒是順勢而成。」
李觀一灑脫一笑,把這雜念暫且壓下來。
取出秦王印,在給李昭文的回信上按下去。
復又前去,尋破軍先生等人,談論此天下的大勢變化,皆道上善,只是西意城此刻的意義和份量實在是太大了,就算是到時候李觀一接受西意城的事情被陳皇,應帝猜測到了,卻也不能承認。
這種事情放在明面上的話,是一定會極大地刺激彼此。
文靈均嘆息道:「仍舊還是需要休養生息啊。」
眾人皆稱是。
但是即便是這樣休養生息的時候,這個關鍵的地方卻也不能放過。
李觀一又尋找到了文鶴文清羽先生,提起了李元旭的事情,對於此事,文先生倒是很是從容,回答道:
「主公,你是知道我的。」
他微微一笑:「發來。」
「便是。」
「以晏代清之名義,定然讓他成為兄友弟恭的好弟弟。』
平平無奇路過的晏代清先生目光幽幽注視著文鶴後背,拳頭緊,又緩緩張開,俯身,拎起一塊板凳。
李觀一:
秦王殿下,選擇默不作聲離開。
如今四方都需要休養生息,西意城的位置和之前陳天意提供的路線不同,後者是依靠著秘境,隱藏兵力,等待時機,一旦發現了陳國布防的間隙,就立刻從樹林裡面冒出來。
避實擊虛,一股強橫兵力前沖,直搗黃龍。
講求的是一個奇兵,強的是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西意城則是如同一個釘子一樣,死死扎在了四方都看重的地方,姜素姜萬象陳鼎業大汗王的眼晴都直勾勾瞪著那裡,西意城的人員流動,兵力變化,都會從各個角度探查到,然後送到各國豪雄身前。
西意城,打的是硬仗!
拼的就是國力。
李觀一慨嘆:「還是需要休養生息啊—
人不是鋼鐵,而即便是鋼鐵打造的兵器,也會在高強度的廝殺當中折斷,崩掉刃口,足足兩三年這樣長時間的四方征戰時期之後,需要相當長的時間來緩和。
李觀一此番前去西意城,轉道抵達北域塞外,需要的時間不短,思索片刻,
打算將一些之前沒能做成的事情都解決了,再行外出。
他一身尋常衣裳,優哉游哉地行走在江南十八州州城的道路上,這一座州城原本的許多世家,此刻已經「不見了」,只空留下來了些奢侈的院落。
李觀一曾經詢問文鶴先生,難道是把這些世家之人都除去了嗎?
文鶴先生溫和回答道:「他們還活得很好呢,主公。」
「至於這些祖宅,這些院子,亭台水榭,這都是他們主動,自願,非常誠懇地要送給我們,我說我不願意接受,他們還非常激動,淚流滿面地懇求我呢。」
「我只是用他們對待其他人的方式對待他們。」
「沒有想到,竟然如此地感激涕零。」
「哎呀,江南文盛之地,這些世家子弟,也都是好人啊,好人。」
李觀一嘴角抽了抽:
—你就收下了?」
文清羽道:「當然沒有。」
他摸了摸自己發青的眼角,理所當然道:「得加錢!」
李觀一下意識道:「嗯?這樣啊,是我們花點錢買下來了啊,應該出了不多吧·—...」
文鶴先生微笑。
李觀一頓住,他緩緩轉頭看著那邊的文鶴先生,遲疑道:
「我們,出了些銀子?」
文鶴先生微笑愉快,道:「您在想什麼呢,吾之主公啊,我們願意接受他的這些禮物,當然還要他們出銀子,來感謝我們啊!」
李觀一:
」...
文鶴先生道:「畢竟,他們不出銀子的話,可能睡不好覺吧,都是晏兄的名聲太大了些,哎呀,為聲名所累,代清,真是挺累的啊。」
李觀一很想要說一聲,文鶴先生要不要想想看這個原因是什麼?
兩人那時走過街道,兩側有孩童們拿著書捲走過去,墨家子弟在足夠資金的支撐之下,終於不再去創造那些用於殺和征戰的墨家機關術,而是改良了印刷術,用之於民。
文清羽看著這些孩子走過平坦的道路。
毒士的眸子垂下。
『清羽,這是你想要看的書——·
放心,姐姐在那位大人那裡當侍女,和管事幫你借書回來,無妨的。'
我家弟弟,天縱奇才呢——
謀士的眼底散開,看著少年少女開心走過,他轉過自己的視線,眼底沒有半點的漣漪,只是微笑道:「這些世家子弟,汲取天下人血,往日吃了的,自該要連本帶利拿出來。」
「只是把借給他們的東西,取回來罷了。』
旁邊的秦王殿下道:「這也是先生的謀己嗎?」
文清羽微笑道:「是啊,此即是謀己。」
「亦只,推己及人罷了。」
李觀一彼時大笑,只說,這好話歲話都被先生說了去,文鶴也只輕笑,君臣相得,世家的金銀盡數變成了給百姓教育,以及推行諸多新政的基礎。
而他們的宅邸院落卻都空出來了。
若是其他的勢力,在這個時候就該要分東西了。
揭竿而起,打敗了自己的敵人,然後把這些宅邸,良田,美人都四散分了,
曾經討伐這惡獸的人,搖身一變,披著了那惡獸的鱗甲,坐在惡獸的莊園,享受著勝利者的一切。
但是麒麟軍和天策府如今的風氣極嚴。
一開始已經逐漸冒頭的那些燥氣和躁動感,都被秦王的三箭擊破了,這些華麗的府邸空在那裡,恰是那陳國和應國打算說是修築王宮。
李觀一直接把這一片原本的世家之地劃給他們。
又在旁邊劃出一片空地,或者推倒牆壁相連,或者設計新的建築風格。
李觀一步過去的時候,見到這裡的工匠和匠人都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了,其中還有不少是有武功的人,以及墨家子弟或許是實在是想要迅速腐蝕秦王,陳國應國的修築速度相當快,只是李觀一卻沒能發現那南翰文。
卻在數日前,蕭紹輝看著第一批撥過來的金銀的時候,欣喜不已,而南翰文看到這個數字之後,卻陷入了沉默。
蕭紹輝清點完後欣喜道:「二百八十七萬兩白銀。」
「第一次就給這樣多嗎?!」
南翰文卻在看到這些批文的時候,一時恍惚,他忽而臉上露出一種了不敢置信,一種荒謬的慘笑,那種極端無能為力的感覺,混合著痛恨,不甘的感覺,讓他竟是笑出聲來。
他難得見到陳鼎業的那一次,陳鼎業說了的。
是一千萬兩。
南翰文看著這信箋上的一個個官印,恍惚。
難道,不可能———
此刻是國家存亡之間,此刻是天下大變之幾時。
不可能,不可能··—
他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還在中飽私囊。
不可能·—...!
他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些袞袞諸公。
皆是憂國憂民之狀,臉上都是一種緊繃著的擔憂,談論起來此刻的局勢,也都有自己的看法,那些往日裡儒雅的人們,在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卻都擰成了一股繩子。
甚至於會放下了往日的氣度,在宮殿當中,大聲吵鬧起來。
可謂是為國家操勞憂心至此,
都覺得,此刻是一定要嘗試去遏制住秦王的。
秦王少年英豪,烈烈之氣,不能夠在戰場之上,和他爭鋒,只有徐緩而為之,百鍊鋼亦可以化作繞指柔,如此腐蝕其心中的豪雄之氣。
每一個官員都是那樣的誠懇,認真,都是帶著憂國憂民的神色,眉毛都皺起來了,都被此刻天下的局勢所震動,也都是發自於內心的著急,和為了大陳的考慮。
但是!
一千萬兩,變成了二百八十七萬兩。
南翰文的腦子一片空白。
人心是極端複雜的。
南翰文心中處於掙扎的狀態,他既忠誠於自己所成長的故土,卻又嚮往著秦王所看到的世界,他不願意去背棄陳國,卻也不想要和秦王為敵,只能夠遵照陳鼎業的命令。
任由自己像是一條帆船一樣,在這亂世洶湧的理念和浪潮里,在那相對的立場當中翻湧,只能把自己的心按下去,如同一枚棋子一樣,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但是人畢竟不是棋子。
各種念想各種情緒都在他的心中涌動著,掙扎著,整夜整夜裡面都睡不著覺,偶爾睡著了,也是被各種紛亂的夢所侵占,支離破碎,循環無端的畫面不斷浮現出來。
時而又回到了年少時候的陳國,在大陳江州城的道路上慢慢走著,見文化鼎盛,見人來人往,皇家威儀,時而又在耳畔聽到了銳利的破空聲。
三枚箭矢撕裂往日的溫情,回過頭來,一身黑衣玉簪的秦王握著弓,站在百姓那裡,平靜注視著自己,張開口,嘴唇開合,似乎是在說什麼。
每每到這個時候,南翰文就會忽然驚醒,猛地坐起來。
天邊其實還黑著,隱隱然可以看到散亂的晨星。
南翰文大口喘息,再也睡不著了。
他有對著光明未來之夢的渴望。
卻也有對於家國的擔憂。
當看到這種事情出現的時候,他仍舊被一種巨大的,無端的荒謬感充塞了,
南翰文緊了手掌的信箋,忽而憤怒,明明已經是五十歲出頭的年紀,文官。
卻忽而一下把年輕的蕭紹輝推開。
南翰文大步奔出去了,騎乘了駿馬神駒一路疾馳,數日時間,風塵僕僕地回到了陳國當中,顧不得回家,顧不得休養,先是去拜見了負責此事的右相。
右相馮玉凝莊嚴肅穆,是世家子弟,十三歲即出口文章,針砭時弊,名動天下已一甲子有餘,當年澹臺憲明來到這裡的時候,遠不如馮玉凝的聲望。
這位右相本來都已經辭官歸隱,安享田園。
後來因為薛道勇踏上了朝堂,這些個文武百官就又想到了他,千辛萬苦地將這位歸隱的老人帶來,制衡薛道勇的存在。
南翰文見到他的時候,右相穿著一身樸素的衣裳,素來是有風骨的,南翰文前去的時候,這位右相還在翻看公文,見南翰文回來的時候,一臉驚。
連忙要人前去取出衣裳給南翰文換上。
同時把住了南翰文的手臂,擔憂道:「翰文啊,你如今不是在江南十八州裡面,負責對秦之計嗎?為何突然回來,可是那裡又出現了什麼變故嗎?」
南翰文道:「秦王剛剛封王,四方皆平定,沒有什麼異樣,我們安排好的對秦王的計策,也都還在往前推進當中————」
右相馮玉凝鬆了口氣,道:「那便好啊。」
他帶著擔憂,眉毛都皺起來,正色道:「秦王驍勇,我大陳如今,正處於三百年來,最為岌岌可危的時候,需得要上下一心,君臣合力,共克時艱,才有可能度過此番危機。」
「若是有誰,膽敢在這樣的大事上面,有所阻攔,便是國家之罪,便是百姓之敵,就是不合禮數,簡直便是賣民之人。」
「若有此人,翰文告訴我,我馮玉凝就算是拼上了這一條老命,我也會幫你掃平一切障礙,大丈夫讀書,行到我這樣的年紀,這輩子也沒有什麼遺憾了,倒不如為了家國而赴死。」
「如此,縱死亦是無憾了。」
白髮的右相輕聲自語:「為國家而死,死得其所。」
「魯有先這樣的武夫,尚且可以殉國。」
「你我這樣的讀書人,難道沒有這樣的風骨,難道又比他差了嗎?麒麟軍中有豪雄英傑,我大陳偌大的疆域,三百年國祚和文脈,豈能差他一股氣?」
南翰文換了衣裳,喝了一口熱薑茶,總算是把身子稍稍緩和過來了,聞言動容,道:「右相,我確實是有事情要稟報。」
馮玉凝道:「何事?」
南翰文道:「下臣負責修築宮閣,前去化去秦王的氣焰,所收到的款項,竟然也只得了二百八十七萬兩——」他說道這裡,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右相凝固。
老者儒雅沉靜的臉上幾乎瞬間漲紅。
胸膛劇烈起伏起來。
他抓起了桌子上的茶盞,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怒罵道:「!!!何等醃之物,我國家已至於此,百姓已終於此,明明都已經是近乎於家破人亡,國滅為人所辱的時候!」
「他們竟然還在做這樣的小手段,可恥!」
「無恥小人,禍國殃民!」
「皆是,腦滿腸肥,毫無作為的大賊,大賊啊,我國家至於此般境地,皆是因為這般人!」
馮玉凝痛徹心扉地咒罵,氣喘吁吁,這位當代的大儒,名士,丞相是真的動了真的怒火,到了情緒激烈的時候,幾乎是要咳嗽起來。
南翰文連忙扶著這位早已八十餘歲的右相,道:「大人,大人不必因為這樣的事情而動怒至此—」
馮玉凝大口喘息,然後似乎也有些頹廢,道:「國家竟然,衰微至此,在這樣國家生死存亡的時候,還有人做這樣的事情,,是我之過也,放心,翰文。」
老人輕聲道:「這事關於國家,老夫就算是死在此事上,也會幫你查明清楚!」
南翰文感激不盡,只覺得熱血涌動,大陳又有希望。
而後聽到這位名士咬牙道:
「陛下御令,老夫親自給出的,可是給出了足足一一「八百萬兩啊!」
「誰人,竟然拿去了足足的五百多萬兩?!」
南翰文臉上的神色凝固了。
他看著名土,丞相,一股熱血被劈頭蓋臉澆滅了。
陳皇給了一千萬,信箋告之於南翰文。
可右相手中出去的時候,就只是八百萬了。
他看著忠誠剛毅的名士右相,只是覺得身子顫抖,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右相的震怒是為了家國。
還是因為有人拿的比他還多而憤怒。
南翰文不知道是如何混混沌沌地從裡面走出來的,他看著右相府邸,看著這江州城繁華。
他想要去見陳鼎業,但是卻被攔下來了。
層層百官,攔截他去見到陳皇。
南翰文咬著牙,他拿起了那信箋,他不甘心,循著這印一個個去找到衙門上面,所有人都是震怒不已,禮部說他們可是給出了足足六百萬兩,怎麼會只有那些的?
工造司的官員亦是如此。
層層下來,所有人都沒有問題。
所有人都憂國憂民!
所有人都是無比法子內心地擔心著國家,都是無比地擔心著天下的大勢,都驚不已,都憤怒於竟然還有人敢貪污,我明明已經給出去那麼多了。
我就只是拿了那麼一點點。
只要後面的人不去拿,落到了江南的時候,就是剛好!
可是,你們怎麼都拿了?!
你們怎麼【也】,都拿了?!
最後那運送東西去的人倒是個渾人,被抓住的時候,在青樓里吃酒,時有大雨,南翰文砸門不應,他站在冬雨裡面,拍打窗戶,不知道多少次,窗戶才被打開。
樓宇裡面,一股暖氣和脂粉的甜膩味道,官員穿著華服,桌子上的酒肉,和剛剛溫好的酒,菜有四冷四熱四葷四素,大部分都只是動了一筷。
外面冬雨淒冷,南翰文站在那裡。
雨水順著黏連的白髮落下來,他克制住自己的憤怒去詢問。
官員不耐煩地看他,只是說道:「拿了,我當然拿了!」
南翰文胸膛起伏,怒道:
「你不知道,這是對國家之背叛,你知不知道這是國家的大計!」
那官員幾乎氣笑,道:「你在說什麼?!我不拿,我如何吃肉,我不拿,我如何飲酒,我不拿,我的上司要怎麼去看我!我不拿,上峰如何好去拿?」
「上峰不拿得光明正大,那諸位侍郎大人怎麼拿,諸位侍郎要怎麼敢用我們這所謂的清官?他們不敢用,我們又怎麼去升遷發財?」
「況且,我給那邊的可是足足三百萬兩。」
南翰文住:「不是二百八十七——·
官員笑:「誰告訴您的?」
南翰文想到了那個年輕的官員蕭紹輝,似乎明白了什麼。
忽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那官員笑:「您啊,可真是清高的傻子!」
他把窗戶猛地一合,窗戶縫隙里的雨水濺射出來,灑在南翰文的臉上,他聽到了裡面傳來了嬉笑的聲音,女子笑問來的是誰?
官員笑道:「一個瘋子。」
瘋子,瘋子.—.—
南翰文忽然慘笑起來,這老者沒了氣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順著新的帶著匠人的隊伍抵達了江南,只是回去的時候,仍舊見得了天上陰沉,冬雨連綿。
南翰文只覺得亂世之中,聰明人太多了。
他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無質的敵人,即便是陳皇陛下已醒悟,有了豪雄的氣魄,但是他舉手投足,下棋落子,從丞相,到了隨著過來的官員,每一個都在動手。
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稍微拿一點,沒有誰會發現的。
風雨飄搖,天下亂象,可是在這樣國破家亡的時候,他們卻仍舊遵循往日的習慣,做出這許多的事情,所有人都在為自己的利益而動。
南翰文忽而意興闌珊,只覺得天地陰沉沉,陰雨連綿,看不到前路,這陰沉的天空和落雨,就像是一個絕望的籠子,找不到前路,他跟跟跪跪往前,任由雨水把自己澆濕。
前路在何方,前路在何方啊。
我大陳的前路,百姓的前路,還有天下的前路。
在哪裡?在哪裡!
忽而,雨水停下。
失魂落魄的老者證住,緩緩抬起頭。
一張傘遮在他的頭頂,溫和的聲音傳來:
「有幾日不見,先生怎麼淋雨徐行?」
墨色的袖袍翻卷,南翰文喉嚨動了動,看著那撐傘而來的人,呢喃道:
「—·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