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過後,三人坐下來談正事。
烏誠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道:「遭遇獸群襲擊的前幾天,鎮上可有什麼異常?」
鄭千山想了一下,皺眉道:「那幾天跟平時沒什麼兩樣,所以大家都不防備。
突然遭遇獸群襲擊時,我們才會損失慘重。」
「你再仔細想想!」
烏誠沉聲道:「我已經探查過夾山鎮周圍的地形,和四面的山峰。
四座山上都有獸群活動的痕跡,根據那些痕跡判斷,獸群分為三撥。
它們從東、西、南三座山峰衝出,襲擊夾山鎮後,全部從北邊山峰撤離。
而獸群衝擊夾山鎮的圍牆時,並非散亂衝擊。
它們是有預謀的,目的很明確,直接衝擊環鎮圍牆的三處薄弱點。
所以,那不是獸群發狂,更不是偶然事件!」
聽完這番話,鄭千山當場驚呆了,露出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烏公子,您剛到夾山鎮,竟然就查出這麼多線索,還能還原那夜的情形?
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您說的一點沒錯,那天夜裡的情況,就是如此!」
被鄭千山如此吹捧,烏誠也沒有飄飄然,神色如常。
「鄭鎮長,你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的問題。」
見他神色嚴肅,鄭千山連忙收斂笑意,絞盡腦汁地回想著。
片刻後,他腦海中靈光一閃,神色卻有些猶豫。
烏誠皺眉道:「無妨,直接說。」
鄭千山撓了撓頭,有點尷尬地道:「出事的前兩天,鎮子周圍多了許多鳥,這算不算異常?」
「當然算!」烏誠眼前一亮,鼓勵道:「繼續說,詳細點!」
鄭千山受到鼓舞,不再尷尬,便放心大膽地說道:「平時鎮子周圍也會有飛鳥經過,但那幾天,明顯多了幾十隻。
大部分都是紅靈雀和尖嘴鴉,鎮上的獵人們,嫌它們的個頭小,便沒有獵殺它們。
但那夜出事之後,那些紅靈雀和尖嘴鴉,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嗯,這個消息很重要。」
烏誠點頭表示讚賞,繼續問道:「除此之外,還有沒有什麼異常的事情?」
鄭千山轉了轉眼珠子,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對了,之前的半個月裡,鎮子上的獵戶們,晾曬在院子和屋頂的獸皮、獸骨,曾經大量失蹤過。
當時我們以為鎮子裡來了小偷,還讓獵戶們組成護衛隊,巡查了好幾天。」
烏誠追問道:「可有什麼發現?」
鄭千山搖了搖頭,「一無所獲,那段時間,鎮子裡沒有生人到來。」
接下來,烏誠又問了幾個問題,都是關於獸群襲擊夾山鎮的細節。
鄭千山一一作答,但沒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於是,烏誠不再追問這件事,換了個話題。
「遭到獸群襲擊後,百姓們的損失和傷亡情況如何?」
鄭千山心情沉重,語氣低沉地道:「那天夜裡,有三百二十四人,死在了獸群的衝擊下。
其中一半是婦孺,另外一半是青壯勞力,為了保護大家而戰死。
受傷的人有八百多個,大部分傷勢都比較重。
房屋倒塌、破碎了五百多間,還有上百棟房屋被燒成廢墟。
環鎮圍牆也倒塌了幾處,長達四里,目前還沒有修補完成……」
烏誠又問道:「我看鎮裡沒什麼人活動,大家都待在家裡養傷?」
鄭千山嘆息一聲,愁眉苦臉地道:「待在家裡養傷,只是一部分原因。
更多的百姓,被獸群襲擊的事嚇到了,都躲在地窖和密室里不敢出來。
他們害怕獸群再來襲擊,這幾天都沒人敢下河捕魚,也沒人上山獵獸和採礦了。
鎮子裡人心惶惶,就算我挨家挨戶的安慰,也起不到作用。」
說到這裡,鄭千山一臉希冀地望著烏誠,哀求道:「烏公子,您是尊貴的書院弟子。
百姓們不肯相信我,但一定會相信您。
還請您出面主持大局,安撫人心。
否則,我想讓百姓們重建房屋和圍牆,都找不到人吶!」
烏誠來夾山鎮,本就要解決兩件事。
一是調查真相,徹底解決隱患。
二是幫百姓們重建家園。
相比起第一件事,重建家園無疑更複雜,難度更大。
「鄭鎮長放心,我既然來了,就肯定會妥善解決這件事,讓百姓們打消後顧之憂。」烏誠滿臉自信地說道。
「那就好,拜託您了!」鄭千山如釋重負,連忙鞠躬道謝。
烏誠扭頭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楚青雲,用靈識傳音問道:「楚師弟,你有什麼看法?」
解決夾山鎮的事,是烏誠的任務,楚青雲本不想插手。
不過,烏誠主動詢問,似乎有考較之意,他便傳音答道:「烏誠師兄,我覺得這個鄭千山很有問題!」
「哦?說來聽聽。」烏誠眼前一亮,饒有興趣。
楚青雲傳音說道:「鄭千山作為一鎮之長,算是一方父母官。
可他在百姓們面臨危難,士氣沮喪之際,竟然無法召集和指揮百姓。
可想而知,他平時肯定很失職,沒有庇護夾山鎮的百姓,才會毫無威嚴和地位!」
「說得好,跟我想一塊去了!」烏誠點點頭表示贊同。
然後,他扭頭望向鄭千山,神色威嚴地喝道:「鄭千山,你可知罪?!」
「啊?」
鄭千山根本不防備,烏誠會突然問罪,頓時就愣住了。
烏誠聲色俱厲地冷喝道:「你身為一鎮之長,竟然尸位素餐,被百姓們厭棄,這不是失職之罪?」
鄭千山立刻明白了,眼前這兩個看似沒什麼閱歷的年輕人,絕不好糊弄。
他面色一變,連忙跪地求饒。
「烏公子請息怒!是我辦事不力,我甘願受罰。
可我才上任三年,又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他們桀驁不馴,根本不受管束……」
像夾山鎮這種和外界隔絕的小鎮,確實非常排外。
而且,鎮上百姓都以打獵、採礦和採藥為生,又練武成風,民風當然彪悍。
烏誠和楚青雲都看得出來,鄭千山確實有相應的難處。
追問之下才知道,連那幾十個修補圍牆的青壯勞力,都是花錢僱傭才召集到的。
「以夾山鎮的情況來看,想讓百姓們自發地重建家園,確實有些難度啊!」
烏誠嘆息一聲,皺眉想了一下,突然有了主意。
他望向鄭千山,面無表情地道:「鄭鎮長,你的失職之罪,我可以暫時不追究。
當務之急,只要召集和發動百姓們,團結起來重建家園。
我有一計,但需要你配合,做一點犧牲,你可有異議?」
鄭千山被烏誠的氣勢壓迫,戰戰兢兢,滿腔忐忑地點了點頭。
「請烏公子吩咐。」
見他答應了,烏誠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
傍晚時,夕陽即將落山。
原本暮氣沉沉的夾山鎮裡,忽然響起一陣喧鬧的叫喊聲。
二十多個青壯武者們,一邊敲打著銅鑼,一邊穿街走巷地吶喊著。
「天陽書院派使者來夾山鎮,當眾審判鎮長啦!」
「書院使者大發雷霆,痛斥鎮長無能,即將在中心廣場上當眾開審,快來瞧一瞧!」
類似的叫喊聲,在鎮子裡此起彼伏。
不止是那些躲在屋裡的百姓,就連藏在地窖和密室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頓時,許多百姓都來了興趣。
有人側耳傾聽,議論和揣摩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有人打開房門,向那些敲鑼喊話的人詢問具體情況。
在得到確定的答覆後,許多人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與期待,紛紛趕往鎮子中心的廣場。
……
與此同時。
鎮中心的廣場上,楚青雲和烏誠站在一根水桶粗的木桿下。
鄭千山被五花大綁,吊在一根木桿上。
他的表情有些憋屈,眼神中還有些不解。
「烏公子,百姓們都被嚇破了膽,在您查清真相、解決隱患之前,他們是不敢出來的!
還有件事沒跟您說,截止今天,已經有幾百人悄悄逃離夾山鎮了。
就算您讓我演一場苦肉計,也沒什麼用啊!」
烏誠聽著鄭千山的絮叨,語氣平靜地安慰道:「放心,他們肯定會來的!
如果我直接召集百姓們幹活,他們肯定不會來。
但這個消息放出去,肯定有人來看熱鬧。」
鄭千山一臉苦笑,有些擔憂地問道:「我可是一鎮之長啊!您真的要行刑,當眾鞭笞我?」
烏誠揚了揚手中的荊棘鞭:「你看我像是唬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