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兄長來信,姐妹笑鬧

  次日一早,太夫人帶著嬤嬤小廝去查帳,尉遲紫荷跟在身邊,夙嵐惜覺得無聊,帶著兩個丫鬟偷偷溜掉了。

  田間小道上,倆丫鬟看什麼都稀奇,夙嵐惜撿了根竹枝作劍,有些無聊地揮來揮去。

  006問夙嵐惜:「怎麼不一起留下?老太太應該要教些什麼。」

  「你們系統記性也不好啊。」夙嵐惜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尉遲紫珩以前在什麼家庭?能不知道這些?」

  006:「……」

  好吧,他的錯。

  「那你跑這來幹什麼?」

  「玩。」

  「……」

  「好無聊啊……」

  夙嵐惜握緊手中竹枝一個橫掃,旋即上挑,不像之前那樣隨意亂揮,而很有幾分劍法的氣勢。

  然後她就真的練了一套劍法,不是尉遲紫珩從小學的,而是另一套劍法,一套連006都沒見過的劍法,劍勢凌厲、出招隱秘,即便夙嵐惜手中拿的只是竹枝,006也知道,這是殺人的劍。

  作為管理局年度優秀員工,經歷過數不清的高級世界,有那麼一些不為人知的技能是很正常的,006並不在意殺人還是不殺人的,他只是有些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劍法?」

  誰知夙嵐惜也皺了眉:「我不記得了。」

  不待006再問,拂春已經問出了同樣的問題:「好厲害,這是什麼?棍法嗎?」

  頌夏觀察地更仔細些:「不對不對,應該是劍法!是姑娘的師父所授嗎?」

  夙嵐惜璀然一笑:「就是劍法,不是我師父教的,而是一高手雲遊時曾得我父……嗯……曾受了恩惠,便將此劍法傳授於我,用於自保。」

  真是編的好一通瞎話,把兩個小丫頭哄的一愣一愣的,壓根沒懷疑這事兒的真實性。

  「哄騙小姑娘可不是你的作風啊,嵐姐。」006學著主神空間其他朋友的叫法打趣夙嵐惜。

  「任務需要。」夙嵐惜微微一笑,有點轉移話題的嫌疑,「先回去吧。」

  這句話是對拂春頌夏說的,她們現在回去,差不多可以趕上午膳。

  一路上,夙嵐惜還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隨手撿來的竹枝早不知丟到了哪,進門時又看到了昨晚那支紅杏,它探出牆頭,似是在向來客招手。

  屋中鋪著木板,夙嵐惜並未壓著腳步聲,太夫人跟尉遲紫荷看著同一本書,不抬頭也知道是誰來了。

  太夫人將書翻過一頁,聲音聽不出喜怒:「回來了?」

  夙嵐惜知道這位老祖宗重孫女,不可能生氣,但還是裝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樣,小心翼翼俯身行禮:「回來了,祖母。」

  尉遲紫荷起身站到了一邊,同時對夙嵐惜微微一笑,讓她放心。

  夙嵐惜也就順著「放心」下來,身體不再緊繃著。

  太夫人看了尉遲紫荷一眼,又望向夙嵐惜,看得出來是很想訓斥幾句的,但夙嵐惜一臉乖覺,又想到這孩子打小便與親生父母分離,更說不出重話,等開口時,話就成了這樣:「餓了沒?廚下抄了新鮮的時蔬,還挖了春筍燉湯,待會多吃點。」

  一看老祖宗都這麼說了,夙嵐惜立馬賣乖:「餓了餓了,早便餓了。」

  尉遲紫荷立馬接道:「那便先用膳吧。」說著她向外屋喊道:「嬤嬤,擺飯吧。」

  夙嵐惜主動上去攙起了太夫人,三人一同向外走去。

  外屋置了張桌子,上面擺著三個小炒,一壺筍湯。

  比侯府的飯菜簡單得多,是尋常百姓人家常吃的菜,但都是剛從地里摘來的,勝在新鮮,尤其那筍湯,鮮得夙嵐惜不住讚賞,連飯都多吃了一碗。

  早間偷偷跑調的插曲就這麼過去,太夫人念著她愛玩,特地叫管事的將拉車的馬牽了來,讓夙嵐惜玩個痛快,只是別往遠處深處跑,山中有猛獸,恐會受傷。

  用過午膳,夙嵐惜倚在房中軟榻上看書,拂春約上小姐妹延秋去河邊浣衣,頌夏留在院裡灑掃。

  今兒春陽晴方好,山色明艷,夙嵐惜倚在榻上,也不知何時入了夢,手中還捏著書冊。

  午後尉遲紫荷收到府中送來的信件,送信的小廝說是世子交代給兩位姑娘的,尉遲紫荷便拿著信來找夙嵐惜,入門便見頌夏在收拾。

  「阿綰呢?」尉遲紫荷問。

  「姑娘在裡間看書呢。」頌夏答道。

  尉遲紫荷便提著裙擺進了裡間,入目便見說在看書那人倚在榻上睡著了,書冊還擁在懷裡,一隻手捏著書角,可以猜到,睡著這人方才還倚著軟榻在看書。

  尉遲紫荷啞然失笑,拿起一邊掛著的披風,輕手輕腳地過去,想著將那書先收了,給夙嵐惜蓋個衣服,免得著涼,只是方才靠近,夙嵐惜就睜開了眼。

  「吵醒你了?」尉遲紫荷有些歉然,抬了抬手中的披風,「我想著給蓋個衣服,免得著涼。」

  夙嵐惜並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而是像個剛睡醒的人一樣,「懵」了片刻,才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沒有起身的意思,聲音軟軟的:「沒有,剛好醒了。」

  實際在尉遲紫荷剛進裡屋時她就醒了,只是一直沒睜眼,待人靠近了,她才睜眼看是誰,只是沒想到,進來的會是尉遲紫荷,她還以為是頌夏。

  尉遲紫荷繼續她剛才的動作,將書冊從夙嵐惜手裡抽出來在桌上放好,又把披風蓋她身上,道:「時間還早,再睡會兒。」

  夙嵐惜活動著脖子起身,往旁邊讓了讓,示意尉遲紫荷也坐,等人坐下,她抱著披風問:「睡不著了,姐姐找我何事?」

  剛睡醒的緣故,她聲音軟軟的,帶著點啞意,聽起來像撒嬌。

  尉遲紫荷聽她這樣叫姐姐,午覺剛醒的人,兩頰還是粉粉的,像只可愛的小白咪,讓人很想摸摸頭,再掐掐臉。

  「咳,」尉遲紫荷清咳一聲,移開了視線,將袖中的信拿出來,道,「兄長遣人送來的,想是道歉的信,為著昨兒沒能帶我們出門,我拿來與你一同看看。」

  夙嵐惜還是抱著披風點頭,道:「姐姐拆開吧。」

  尉遲紫荷便拆了信,上面寫道:

  吾妹阿綰、鳶兒:

  早膳時本應了二位妹妹外出踏青,然陛下召見,須隨侍左右,午後陛下出獵,兄實抽不開身,因此食言,乃兄之過錯。

  本欲晚間當面致歉,然兄歸家時,家中僕從告知你二人已隨祖母離京,遂手書一封,向二位妹妹道歉。

  待二位妹妹歸家,兄定履行承諾,帶你們外出遊玩。

  兄,懷瑾書。

  夙嵐惜讀完,沖尉遲紫荷眨巴眨巴眼,同時在腦海中跟006道:「嘖,這哥哥讓他當的……」她有些找不到形容詞。

  尉遲紫荷看信時,唇角是上揚的,看完也是不禁感嘆道:「我們這位兄長哪……」

  素有才女之稱的尉遲紫荷也有些找不到形容詞,夙嵐惜總算確信了這不是自己的問題,也沒再糾結,只是建議道:「不如給兄長回一封信。」

  尉遲紫荷點點頭:「也好。」

  夙嵐惜主動站起來磨墨鋪紙,尉遲紫荷先寫,大概內容就是「對兄長並無怪罪,既然工作忙那你就忙,去不去無所謂,正事要緊,不要耽誤。」只能說不愧是一起長大的兄妹倆,措辭都是大差不差的。

  尉遲紫荷寫的不多,只幾行字,夙嵐惜想了想,在剩下的半頁寫道:「阿綰記下了,加上上次,兄長欠阿綰兩次遊玩,不可耍賴。」

  尉遲紫荷見狀,很是無奈地笑笑,壓著笑意假裝斥責道:「阿綰,不可胡鬧。」

  夙嵐惜搖著頭:「沒有胡鬧,兄長應下的,就是兩次。」

  尉遲紫荷搖搖頭,指尖在她腦門上點了點,道:「你呀。」

  夙嵐惜捂著腦門吐吐舌,抓起信紙便往外間去,邊走邊喊道:「頌夏!頌夏!」

  外間傳來了頌夏的聲音:「在。」很快,人走到近前:「姑娘有何吩咐?」

  夙嵐惜走過去,手裡的信紙已經疊了起來,她又折了幾下,一隻千紙鶴便出現在了手中,她將紙鶴遞給頌夏,吩咐道:「快馬加鞭送回府中,讓人親手交給兄長。」

  頌夏俯身行禮,應道:「是。」

  交代完事情,夙嵐惜又問:「拂春呢?」

  頌夏答道:「拂春姑娘同延秋姑娘去河邊浣衣去了,姑娘有何事吩咐?可要我派人去喚她回來?」

  夙嵐惜想了想,道:「不用,我只是問問,她既在河邊,我正巧也去看看。」

  言畢,她又道:「你先下去吧。」

  「是。」

  說完這些,夙嵐惜走回案邊,沒骨頭似的倚在上頭,支著下巴,滿眼期待地望著尉遲紫荷:「姐姐,可要一同去河邊轉轉?」

  「阿綰盛情邀約,我豈能拒絕,只是……」尉遲紫荷話音一轉,頗有幾分無奈道,「祖母命人搬了一摞帳本到我房中,要求今日看完,我實在抽不出時間。」

  「這樣啊……」夙嵐惜肉眼可見的失望。

  尉遲紫荷有幾分心疼:「明日,明日我一定陪你。」

  「那說定了,不許食言。」

  「嗯,一定。」

  夙嵐惜又開心了起來,她的情緒總是這樣,來得快,去得也快,十四歲的大姑娘了,還像七八歲的小女孩一樣,愛撒嬌,愛鬧騰。

  尉遲紫荷想,自己雖占了她的身份十幾年,但好在素未謀面的親生父母並未虧待她,能長成這般心性,定是千嬌萬寵的,如今二老去世,侯府也在機緣巧合之下尋回了姑娘,那更不能叫人委屈了。

  父親常年在外,家中祖母年邁,便只剩下了自己和兄長,她們的年歲相同,只差了幾天生辰,即便如此,她也是姐姐,俗話說,長姐如母,阿綰回到侯府,斷不能叫阿綰過的還不如以前,侯府不缺金銀,唯獨少了主母,她要儘快成長起來,好好愛護妹妹。

  「姐姐?姐姐!」

  「嗯?嗯,我在。」尉遲紫荷猛然回神,只見自家妹妹正坐在鏡前,整理鬆散的髮髻,手裡拿著兩根髮帶,回頭看向她。

  「在想什麼呢,叫你好幾聲都不回神。」

  「沒什麼,在想帳本的事。」

  「哦。」夙嵐惜咬了咬下唇,又問了一遍,「姐姐你說,這條紅色的髮帶好,還是這條粉色的?」

  尉遲紫荷走過去,一一在夙嵐惜發間試了試,才道:「阿綰膚色白,青絲纏紅繩,用這條紅色最好。」

  夙嵐惜對著鏡子比了比,道:「那就這條。」

  她抬頭要將髮帶纏上去,突然察覺到柔軟的觸感,尉遲紫荷握著她的手,將髮帶抽走,幫她在發間系好。

  夙嵐惜左右晃動著對鏡子看了看,很是滿意:「真好看,阿姐選的真好看。」

  尉遲紫荷又從妝奩里撿出一隻白玉簪,插進發里,笑道:「是阿綰好看。」

  夙嵐惜很是厚臉皮地應道:「沒錯,阿綰好看。」

  尉遲紫荷啞然失笑,又點了點她的腦門,道:「你呀。」

  夙嵐惜捂著腦門控訴:「阿姐不要戳了,會變傻的。」

  「會嗎?我試試。」

  「會的會的,阿姐!」

  「別躲呀。」

  「阿姐!」

  ……

  姐妹倆鬧了一會兒,頌夏和落冬都在一旁偷笑,鬧夠了,尉遲紫荷坐在軟榻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夙嵐惜躲在兩個丫鬟身後,輕哼一聲,道:「不跟你鬧了,略。」

  說完便往外跑去。

  尉遲紫荷還在笑,但也沒忘了叫頌夏跟上,口中喊著:「慢點跑,別摔了!」

  遠遠地傳來夙嵐惜的回應:「知道了!」

  頌夏也是一路小跑追上去,出了院門才跟上,夙嵐惜照例與那支紅杏打了招呼,心情愉悅地往河邊走去。

  沉寂許久的006突然開了口,語氣里隱含笑意:「你還有這麼活潑的時候。」

  「那當然。」夙嵐惜答道,「這是演員的專業素養,怎麼樣,我演得像不像,蜜罐子裡長大的小姑娘,愛撒嬌,還有點小任性,多好的尉遲紫珩啊。」

  這話一出,006怔愣了片刻,才又道:「我以為你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夙嵐惜很認真地想了想,答道:「我不知道,或許有吧。」

  006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