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林東一開始就推掉了審訊A-002的工作，不想再出風頭，也無所謂將功勞拱手讓人。

  但最終，二處依然沒有資格扛下這件事。

  其一，林東已多次證明，他是現階段最適合審訊能力者的人選，A-002的口供十分重要，越重要的事就該上越穩妥的人。

  其二，二處精力已透支到極限，且愧不敢當，尤其是本應負責審訊的周沫，在看過林東的表現後已完全喪失信心。

  其三，A-002本人希望與識破他能力的人對話。

  於是，兜兜轉轉一圈，任務還是回到了林東這裡。

  投降後的A-002好像解脫了一樣，十分配合收容。

  於是工作組緊急運來了一個貨櫃，與別墅大門對接，確認A-002進入後，再運往收容處。

  為了轉運順利，虞郁親自進入了貨櫃，通過不斷對話的方式，確保A-002全程存在沒有逃跑。

  不過A-002比預想中的還要配合，轉移和收容在兩小時內就順利完成了。

  中午12點30分，林東端著盒飯，和寧錯一起進入了空無一人的收容室。

  這也正是之前靜姝所在的那一間。

  二人剛一進去，便傳來了A-002噁心的聲音：「看起來好香啊……」

  「別這麼多廢話。」寧錯回身便鎖死了門，接著又問道，「還在？」

  「在的，我都說我投降了。」A-002訕笑道，「那個……嘿嘿，謝謝你們願意面對面審訊我……我已經準備好交代一切了。」

  寧錯搖了搖頭，就此守在了門前。

  林東則坐在書桌前，打開盒飯，拆起筷子。

  「那個，我聽說了。」A-002畢恭畢敬道，「你就是識破了我能力的人吧？好年輕……好優秀……」

  林東指了指監控：「只要審訊不結束，這個就不會關，這個不關，你就是幽靈，無法進食也無法處理傷口，確定要繼續閒聊麼？」

  「知道了……優秀的人，果然都很珍惜時間啊……」A-002就此說道，「那就從我……出生說起吧，那還是28年前……」

  林東當即抬手：「從獲得能力開始說。」

  「可我不說前面的……這個能力很難解釋。」

  林東微微一頓：「你的意思是，你的能力與成長經歷高度相關？」

  「當然是這樣。」

  林東本來是不想和這個變態多廢話的。

  但作為舞弊者，他已經現場目睹了A-002的能力。

  如果再探尋到起源。

  第一張小抄，或許就這麼到手了。

  「說吧。」林東這便低頭夾起了菜，「細緻一些，讓我們多收集一些能力者起源的資料。」

  「是是是，謝謝，謝謝……」

  接著，A-002就像個憋壞了的守秘者，迫不及待交代起過往：

  「我是一個……很醜……很醜很醜的人……」

  「從出生起就是了……護士都想趕緊扔掉的那種……」

  「我還有一個弟弟……」

  「後來才知道，我父母只想生一個孩子，但因為我的樣子，他們才硬挺著又生了一個。」

  「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想像……我在這個家裡，是連狗都不如的，我就像是一隻……不得不供養的蟲子……」

  林東當即抬手：「交代一下你的姓名和證件號。」

  A-002如實交代。

  很快，一張照片出現在了林東隨身的平板電腦上。

  頓時，這飯就吃不下去了。

  那是一張黝黑的臉，好像被一堆人踩變形了一樣……

  五官扭曲，鼻孔朝天。

  林東生怕理智透支，趕緊關掉了圖片。

  「這種程度，應該算是先天畸形吧？」他問道。

  「都這麼說，但反正也治不了……」A-002小心地問道，「那我繼續說了？」

  「嗯。」

  A-002聲音一沉，就此說道：

  「接下來……你們應該也可以想像了。」

  「從幼兒園開始……所有人都會欺負我……」

  「你們感受不到，因為長相被勸退的滋味。」

  「所以……我……我不可能呆得下去……」

  「其實被欺負……還算好的……」

  「最難受的是，那些人的眼神……」

  「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老師還是校長……」

  「一旦我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都會像看到屎一樣……」

  「我走到哪裡都是如此……」

  「我有很多外號……其中一個就是……糞妖。」

  「你們看……我都這樣了，是不是只能逃學了？」

  「逃學……不對……」

  「但我……我是被逼的……」

  「我，我什麼都沒做錯……」

  「我逃學……我就不會被嘲弄了，大家也不會被噁心到了……」

  「但我也不能回家……那樣父母會打我……說我教壞弟弟。」

  「於是我每天……就只能蜷在一個沒人的地方了。」

  「反正也沒人和我玩。」

  「有一次……我沒注意……」

  「在一個天橋底下睡過去了……」

  「睡了好久……」

  「那是冬天，應該是生病了……」

  「再醒過來，已經在醫院裡了。」

  「應該是的路人打了急救電話。」

  「昏迷了五天還是六天。」

  「醫院要我聯繫家人……」

  「但我，我其實不傻的。」

  「那個天橋就在我家樓下不遠的地方……」

  「家人知道我會躲在那裡，如果擔心的話，一定會去看的。」

  「再說，這麼多天不回家，他們也該報警找我的。」

  「但是……什麼都沒有。」

  「你們說……我死掉是不是對大家更好呢。」

  「所以……我從醫院逃走了……」

  「我想一走了之，但又很餓，就尋思回家吃口飯再走……」

  「回去才知道，但家裡人已經在準備白事了……」

  「所有來訪的人……都是一臉喜氣……」

  「我父母和弟弟也是……」

  「那種感覺……比辦喜事還要開心……」

  「當他們看到我回來……」

  「都很失望，我媽甚至當場哭了……」

  「人沒死，反而哭了，嘿嘿……」

  「我……我很難受……」

  「算了，不吃了吧……」

  「我就這麼走了，走了很遠……」

  「我以為會在一個隨便什麼地方死掉……」

  「但這一次，我遇到了……需要我的人。」

  「馬戲團。」

  「我加入了一個馬戲團。」

  「那裡什麼奇形怪狀的人都有。」

  「我感覺找到屬於我的地方了。」

  「甚至交了三五個朋友。」

  「在表演的時候……觀眾看到我，會驚訝，會厭惡，會笑。」

  「不再是那種單純的噁心了。」

  「或者說……有一群人，他們的愛好就是看噁心的事物。」

  「這也就是我存在的價值了。」

  「我頭一次，成了有價值的人！」

  「我的人生，變好了。」

  「不過這個生意……很不好做的。」

  「我們不是那種在大帳篷里表演的正規馬戲團。」

  「只是一群在小地方遊走，讓路人看笑話的怪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