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章
吃過晚飯，蘇辛言主動提出送周隨下樓，「我正好順便下去買點東西。」
她穿上外套，跟周隨一起站在門口，倒還挺般配的，「你們有什麼要帶的嗎？」
她的目光從坐在客廳的三人臉上一一略過，最後停在顧衍川那裡，眼眸斂著，眉梢稍揚，「要嗎？」
顧衍川撇開眼，手指在桌面一點一點，規律極了，「你給我帶瓶醋吧。」
「……」
晚間的氣溫遠比白天的要低很多，蘇辛言出門忘記戴圍脖，被鋪面而來的冷風打的措手不及，縮著脖子和周隨並肩走在林蔭道上。
「你其實不需要特意送我出來的。」興許在部隊呆的時間長，周隨走路時腰杆子總挺的要比一般人都要直，「我知道今天來你家可能有些唐突了，我跟你說聲抱歉。」
「你不用道歉，我知道這都是外婆的主意，不關你的事。」蘇辛言也不自覺的跟著挺腰，手背在身後，低頭看地上的影子。
氣氛沉默。
「既然你已經知道都是外婆的主意，你肯定也清楚外婆叫我過來是什麼意思了，那關於這件事你是怎麼想的？」
「我以為我想表達的意思已經夠明白了。」單元樓離小區門口不遠，走過林蔭道就是大門，蘇辛言摸出門卡開門，「我這個人從小就不喜歡被別人安排，生活學習工作，愛情都一樣。」
「感情的事情可以培養。」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站台是迎風口，蘇辛言裹緊衣服往後退了一步，「我也不喜歡移情別戀。」
「那你就不怕我因為被你拒絕，一氣之下跟媒體爆料當紅影帝的戀情。」他背著光，劍眉英目，哪怕只是隨意的靠著站牌，那一身的正氣卻怎麼也掩不住。
「你不會。」蘇辛言語氣篤定，「我看人很準的，我知道你不會做這種事情。」她目光向後一瞥，「你公交到了，你帶硬幣了嗎？」
「帶了。」
「那，再見了。」
蘇辛言裹著大衣，站在路邊，一直到看不見公交車才轉身往小區走。
小區裡面有生活超市，她進去買了一瓶醋，拿了兩根不二家的棒棒糖，付好錢，她撕開一根棒棒糖，咬在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往家走。
「蘇辛言。」
她剛摸出門卡準備開門，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得她手一松，門卡掉在地上。
她彎腰撿了起來，拎著袋子下了台階，停在最後一階，視線和他持平，漆黑的眼底倒映著他的臉，「你怎麼下來了？不怕被人看見了啊。」
「下來倒垃圾。」他只穿了一件薄線衫，圓領露出線條流暢的鎖骨，目光落在她拎在手裡的袋子，「買的什麼？」
「醋啊，你不是要醋的嗎。」蘇辛言抬高手，將棒棒糖從嘴裡拿出來，唇角彎了彎，「不知道你要哪種口味的，我把陳醋和白醋都買了一種。」
顧衍川沒作聲，黑眸直直的看著她，唇角抿了下，從她手裡將袋子拿了過來，聲線略微清冷，「我要回去了。」
「啊？去哪？」
說完，她才反應過來，眼眸里的星光倏地黯淡下來，她收回手插/在口袋裡，指尖摸到棒棒糖的包裝紙，握拳攥緊了，「什麼時候走啊？」
「等會就走。」
她舔了下嘴角，眼睛眨了眨，「怎麼這麼快？」
「公司有些事，需要我去一趟。」顧衍川拎著袋子的手攥緊了復又鬆開，「上去吧，周臣等會該到了。」
「哦。」她心底微微一沉，聲音低低的，聽在旁人心裡竟多了份委屈感。
蘇辛言重新從口袋裡摸出門卡貼在門口的磁石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和她作對，她貼了幾遍都沒解鎖成功。
那種莫名其妙的委屈感油然而生。
「蘇辛言。」顧衍川將東西擱在一旁，從後面握住她的手，捏著門卡貼在上面，「你還有棒棒糖嗎？」
解鎖成功。
顧衍川伸手按住門把，靠在門上，眼眸低斂，壓低了聲音跟她說話，「我也想吃。」
「還有一個。」她將一直放在口袋裡棒棒糖拿出來，撕開包裝袋遞到他嘴邊，「橘子味的。」
他低頭，張口咬住棒棒糖，甜膩的味道在嘴裡化開，舌尖頂著糖果在嘴裡滾了一圈，重新拎上東西，「走吧。」
顧衍川在房間收拾行李。
儘管他已經壓低了聲音，可房間畢竟只有那麼大，蘇辛言坐在客廳聽他拖動行李箱，拉開拉鏈，疊衣服時窸窸窣窣的聲音，閉著眼將眼淚憋了回去。
「以後又不是見不到了，你至於這麼傷感嗎？」簡白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丟了一個枕頭給她，「你不去幫忙？他胳膊可還打著石膏呢。」
蘇辛言將枕頭蓋在臉上，猶豫了一會，坐了起來，「我去看看。」
她磨磨蹭蹭的走到顧衍川房間門口，看見他放在地上的行李箱，裡面衣服全都亂七八糟堆在一起，漆黑狹長的眼盯著他，「要幫忙嗎？」
已經到嘴邊的不用了在看見她有些泛紅的眼圈時，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腳踢了下行李箱，「幫我疊一下衣服？」
「好。」
顧衍川沒再說話，漆黑如墨的眼眸一直看著她手裡翻轉折合的動作，「蘇辛言。」
「嗯？」
「你剛剛疊的是我的內褲。」
「……」
「黑色的那件。」
「……」
「純棉的。」
「你閉嘴！」
餘光瞥見她泛紅的耳尖時，他嘴角彎了彎，什麼也沒說。
蘇辛言送顧衍川下的樓。
坐在車裡的周臣手肘搭在窗棱上，看見從單元樓離走出來的兩人，推開車門走了過來，「行李給我吧。」
「你去車上等我。」顧衍川將皮箱遞給他，「三分鐘。」
「我不著急。」
放好行李的周臣還特意將車開遠了一些。
顧衍川站在路邊，斂眸看著低垂著頭的蘇辛言，一言不發。
就這麼沉默了一會，蘇辛言耳畔聽見他輕輕的嘆息聲，而後整個人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我回去後要忙很長時間，你好好照顧自己。」顧衍川下巴搭在她頭頂上，為了避開自己受傷的手，姿勢有些僵硬。
蘇辛言整張臉埋在他胸前，聞著彼此身上相同的洗衣液的味道，小聲道，「你也是。」
他鬆開她，伸手在她頭頂上胡亂揉了一通，「走了啊。」
蘇辛言站在原地沒動，看見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忘了跟你說，你剛剛下來送周隨的時候，你室友給你打電話了。」
「她說，下午老師點名了，讓你明天去學校的時候去他辦公室一趟。」
「對了，她還說今天下午是顧教授的課，他好像很生氣。」
頓時，蘇辛言只覺得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了下來，寒冷徹骨。
他還在落井下石，
「祝你明天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