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千殷注意到他說這句話時用了「也」。
「你的意思是你有陰陽眼?」
她抿了下唇,淡漠的神情難得擠出一絲異樣,看似毫無波瀾的眼底,早已像驚起白潮的兩片墨海。
「六歲開始,我就有了陰陽眼。」
裴知茂大方地承認道,深刻認真的眼神沒有半點演戲的跡象。
「我也有。」
剛才還在板著臉的小姑娘突然換了一副面孔。
「我也有陰陽眼。」
她迫不及待地強調,臉上堆起的冷意頃刻間煙消雲散。
她仿佛就在等待這一刻,漫長平靜的瞳仁里是久違的盎然。
只有生活在地獄邊境的人才能懂得這種感覺。
蘇千殷一直認為陰陽眼是神給自己的惡作劇禮物,直到現在她才猛然意識到,神從來不會偏對某個人。
所以啊,你的頭上掛著太陽,並不代表太陽就掛在你一個人的頭上。
它把光芒灑向土地,而我們只是恰好站在這片土地上
蘇千殷一瞬間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釋然。
曾經的她很不解自己的世界為什麼跟別人不一樣,如今看來,倒不如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
看一個太陽就有無數種的視角,無數種的心聲。
誰不可憐,誰又不幸運?
貪戀溫暖就要經受得住熾火的考驗,如果抵擋不住火勢的熱情,就要具備逃跑的熱情。
世界不會為誰而單獨開放,太陽也不會為誰而收斂輝煌。
但是即使如此
「我很慶幸。」
蘇千殷盯著裴知茂好一會,竟然輕輕地笑了起來。
裴知茂跟她有同樣的感覺。
就像是把頭鑽進瓶子裡喝不到水的烏鴉,抬頭時卻意外地發現瓶子旁邊也有一隻在找水源的烏鴉。
「是啊,很慶幸。」
裴知茂嘴角勾了勾,他早已卸下最初的警惕,看著蘇千殷的眼神真的就像在看鄰家妹妹。
「我還以為只有我能看見鬼。」
他到底還是影帝,那張臉俊美如斯,迎著走廊天花板上的燈光,渾身罩著冷艷發白的光線,眼裡笑意朦朧。
蘇千殷逐漸放柔了聲音:「你過得好嗎。」
「不是很好。」
他誠實地答道,語氣輕鬆無恙,「從六歲到現在,總有鬼覺得我太帥想要貼我身上。」
蘇千殷點了點頭:「那我挺羨慕你的,還沒有鬼說過我長得好看呢。」
裴知茂立馬擺正臉色,毫不猶豫地說:「沒事,等我死了一定誇你好看。」
原本氣氛到這裡還算溫馨,卻被一道對於裴知茂而言很陌生的男聲給硬生生地打破了。
「不需要你。」
沉默許久的李司黍徹底忍不住了,他覺得如果自己再不出聲,蘇千殷的身邊可能就要多出一個像付良澄一樣麻煩的傢伙了。
「姐姐好看還需要你誇?你照鏡子的時候誇誇自己就好。」
他頂著小姑娘的臉龐狠聲說道。
裴知茂嘴角的笑意驀地僵住了,他的臉色沉了沉,看起來並不歡迎這樣的變故:「你是誰?」
他除了滿腹疑惑並沒有絲毫畏懼。
畢竟看了好幾年的鬼,心理素質如果不夠好他早就應該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