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付良澄緊隨她的話尾,悶聲道,「你不會是這樣的人蘇千殷,你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真是可惜了你這麼相信我,然而,我就是這樣眼裡容不下別人好的人。」
蘇千殷彎了彎嘴角,直白不諱地說,「他們會怎麼死與我何干?除了姐姐和我自己,我不會對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起半點好感,所以在我點著打火機的時候,我連手都沒有抖。」
他看著突然有些陌生的小姑娘,瞳孔霎時一緊,迷濛的眼神執著地有了幾分清醒。
「既然如此,你那天為什麼要提醒我趙燁唐有生命危險?後來又為什麼要阻止許惠跳樓?你分明是不希望」
「我只是嫌麻煩。」
蘇千殷微嗤了下,神色決然,「趙燁唐要是死在那的話,案子的調查會多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許惠要是從我面前成功跳下去了,我還得去警局錄個口供,你應該知道我平生最討厭跟你們警察扯上關係了。」
付良澄像是被她這番話打擊到了,漆黑的眸子逐漸明晰,臉上登時消散了好些醺意,腦子中亂掉的思緒慢慢拼湊起來。
他愈發沉著,神色不似剛才那般受傷,語氣不再縱容。
「你知道你跟你姐姐住的那棟樓里還有什麼樣的住戶嗎?我父親那時候告訴過我。」
他頓了頓,眸子有些暗淡,嘴上的話卻沒有斷開過,「二樓有個腿不好使的婆婆,三樓有個拄著拐杖的年輕人,六樓有個不方便行動的孕婦。」
蘇千殷低了下頭,眼神平靜無波,仿佛是要將沉默發揮到底。
付良澄也不期待她有回覆,繼言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火勢再大一點這些人要怎麼辦?放了那場大火的你會變成什麼存在?」
「縱火犯。」
小姑娘扯開清冷的嗓子,「我已經是了。」
「蘇千殷——」
付良澄震怒,「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啊?你要是真的干出什麼事我怎麼保你?我能怎麼保你!」
他劈頭沖她喊道,滿上怒氣的眼神驟地發狂,狠切的聲音過分張揚著,竟然前所未有地向她發起了脾氣。
「我只會是第一個給你戴上手銬的傢伙!」
「你拷吧,想把我怎麼樣都可以。」
蘇千殷平靜的樣子在他看來竟有幾分扎眼,「因為你是警察,我是放了一場火的罪魁禍首,所以你有資格把我帶走。」
付良澄驀然剎住了聲。
他看了她好一會,硬生生撐起的眼神還是落敗了下來。
「你好樣的。」
男人僵著嗓子,抿直了發白的唇,淚水再次崩塌。
「你好樣的蘇千殷。」
蘇千殷最後是怎麼推開門走進家裡的。
她忘了。
只記得那扇門在背後關上,她就靠在昏白的牆角處緩緩地坐了下來。
屋子裡黑得安靜。
靜到有那麼一瞬間,她誤以為自己死了,冰涼的軀體與看不清的地面做著伴。
「想哭就哭吧姐姐。」
她感覺到自己的唇在無意識顫動,眼皮不自覺掙扎了幾下。
「他不懂你,我懂。」
李司黍很想立馬到她面前抱著她。
但是他出不去,只能儘可能地多說說話。
「屋子裡不是只有你,還有我,所以放心哭出來吧。」
「我」
蘇千殷拖著衣角磨過地面,呼吸一滯,猛地蜷縮起了腿。
她渾身發冷,額頭一片密布的虛汗,逐漸空洞的眼神此刻只剩下麻木。
就像一座強撐著的冰牆找到台階。
猝不及防就崩了。
「我我沒有、我沒有故意放火」
她剎那間耷下了腦袋,把臉埋在了膝蓋上的發堆里,曲折微弱的哽咽交錯其中。
「我真的沒有」
「我沒有」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
小姑娘痛苦地搖著頭,手指漫無目的地抓著衣角,大片燙烈的紅水灌進眼眶,她狠狠地咬緊了下唇。
臉上的平靜被驟起的皺紋撕裂開來,蒼白扭曲的嘴角艱難地起伏著,一顫一合幾乎要喘不上氣。
分不清是說話還是哭。
淚水肆意橫行,沒過發紅的眼角,吻住鼻尖泛起了冰涼。
「沒人沒人!會認真聽、我說我有、說過我的事情不是、不是沒有!」
小姑娘斷斷續續地大哭起來。
「他們他們、不會相信!」
「我真的我真的不想一個人我想、我想有朋友!我我想跟人一起」
李司黍當下張開她的雙臂,抱住了她不停發顫的身體。
「我跟你一起。」
「我相信你,我會認真聽你說。」
「雖然我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