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晚了，紅糖鍋盔都已經賣完了，喬夏買了一份奶黃包和豆漿，在食堂吃完和三位室友一起去了一教。

  剛一走到教室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的朗朗讀書聲，讀單詞的，背語法的，念課文的，很有英專學生的特色了。

  推開門，四個人走進去，找了個連排的空座位坐下。

  蔣恬昨晚熬夜了，這一路精神都很頹，把書包塞進抽屜，小聲抱怨道：「我這輩子聽過最大的謊言啊——」

  「就是高中班主任天天掛在嘴邊的，什麼只要熬過這三年，你們大學就輕鬆了，輕鬆個屁啊！哪個輕鬆的大學生每天早上七點半上早自習啊！」

  趙敏敏很認同地點頭，順著她的話吐槽，「整天背單詞背句型背課文，練聽力練翻譯練寫作，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最糟心的還是我別專業的朋友們一臉單純無知地問——」

  想到這兒，她非常心塞，吐了一口鬱氣，「你們英語專業還有作業要寫嗎，不是只用看看美劇聽聽英文歌就行了嗎？」

  「行個毛線咧！」她把一本單詞書拿出來放到桌上，隨便翻了一頁，憂傷地嘆氣，「世界最深最大的誤解，就是別專業的學生都以為英語專業的學生很輕鬆。」

  喬夏聽得她們吐槽聽得抿嘴直笑，只要專業選得好，年年賽過高三考這句話不是嚇唬人的。

  不過她挺喜歡英語的，當年的第一志願填的就是這個，所以苦一點累一點也就覺得還好了。

  四十五分鐘的自習結束。

  趙敏敏和蔣恬麻溜地收拾好東西回宿舍補覺，喬夏則和陳悅在教室繼續刷題，為下個月的專四考試做準備。

  連做了五篇閱讀，喬夏從筆袋找出一支紅筆對著後面的參考答案改了改，只錯了一道主旨判斷題，還算不錯了。

  接下來應該練一篇作文了，喬夏看了眼題目，關於環境污染的，在試卷上寫了一個單詞，她思緒就飄到了昨天晚上的那個夢上了。

  怎麼會做那種夢呢？

  為什麼那種夢裡會出現自己只見了一次面的男同學啊？！

  難道是自己沉寂多年的少女心終於甦醒啦？！

  喬夏心中閃過一串串疑惑，還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來，耳邊突然莫名其妙地響起趙忠祥老師用低沉且充滿磁性的聲音念出那句經典的台詞——

  「春天到了，又到了萬物交~配的季節了。」

  喬夏臉驀地紅了幾分。

  可能……真的是因為春天到了，自己的荷爾蒙也開始躁動起來了吧。

  在神聖，安靜，本該是傳道授業解惑的教室里想這些，真的是好羞恥啊！

  但是吧，想著那位男同學的臉，靈感就噌地一下往上冒，她好像一下子學會怎麼寫開車的描寫了！！！

  抽出一張草稿紙，喬夏少女心砰然跳動，刷刷地在紙上寫著――

  雷雨交加的夜，他摟住她的腰，她貼著浴室冰涼的瓷磚，他修長的手指從她那兒探了下去……

  文思如泉湧，她一鼓作氣，把原本用來練作文的二十分鐘現在拿來寫了兩千字開車的片段。

  全程帶入的是那個男同學帥得驚為天人的那張臉。

  陳悅出去上廁所回來，坐到喬夏旁邊，驚訝地小聲問，「做個專四真題而已，就算全對夏夏你也不至於激動成這樣啊，臉太紅了吧！」

  「……」

  喬夏用手做扇子狀，心虛地在臉旁扇了幾下，胡扯了一個理由，「可能是教室里太悶，熱的吧。」

  陳悅看了眼窗外陰沉沉，冷風呼嘯的天，她瑟縮了一下，默默地把上衣的拉鏈又往上拉了一些。

  晚上上完課，回到寢室，喬夏在電腦上手指不停，飛快地打字，把在草稿紙寫的那一章車發到微博。

  然後她翻開書，開始做今天語法老師布置的作業。

  到了熄燈前，她才有時間登上自己的微博小號「愛吃兔子的胡蘿蔔」，看看那群磨人小妖精的反應。

  「啊啊啊啊好刺激，大大加油，系好安全帶，一起往城市邊緣開！！！」

  「滴——上車打卡，相信大大的車技一定會越來越好嘻嘻嘻嘻。」

  「嚶嚶嚶浴室play好帶感啊，期待後面的四次車，最好廚房客廳陽台paly一樣來一個！！！！」

  看著最後一條評論，喬夏才想嚶嚶哭呢！

  作為一個肉~文苦手，開一次車就夠要命了好不好！萬一又做到那種夢，夢到那個連姓名也不知道的男同學怎麼辦嘛！！

  然而，喬夏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答應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只是，沒有靈感出來，她也很絕望啊。

  後面幾天寫出來的都是肉渣，喬夏沒好意思放到微博上，想來想去，她覺得自己可能又要去上一節趙敏敏的選修課了。

  什麼都需要一個參照物嘛，畫家需要實物，雕塑家需要模特。

  而她，似乎只有對著那個男生，開車才比較有靈感。

  喬夏本來是想和趙敏敏一塊過去的，然而她作為街舞社的社長，最近正忙著組織活動的事。

  一聽說喬夏願意上她那節選修課，趙敏敏直接感激涕零地讓她替自己答到了。

  於是在周三的晚上，喬夏又一次來到逸夫樓，熟悉的教室，不過這次比上一次來要早十分鐘。

  一進去，她就看見了那個帥得「驚為天人」的男同學，他坐在最後一排，最左側，和上次一樣的座位。

  不一樣的是，這次他身邊站著一位長髮及腰的女生，化了妝，大長腿，上身是駝色大衣，下身一雙過膝靴，打扮得精緻時尚，身上噴了很清甜的香水。

  和雪地靴，一身厚重羽絨服的喬夏形成鮮明對比。

  沒走過去前，喬夏猜測這個高個子女生是在搭訕，過去一聽，還真是的。

  女生臉微紅，攥著手機，緊張地道：「同學，那個……能把你的微信給我一個嗎？都是這門選修課的，萬一以後有什麼事，我們互相聯繫也方便嘛。」

  這個理由給的很充分，而且這個女生這麼漂亮，喬夏覺得一般男生肯定是不會拒絕的，沒想到下一秒，卻聽他說——

  「不好意思，我沒有微信。」

  喬夏愣了一下，高個子女生也愣住了。

  她站在那兒沒挪動，眼珠子轉了轉，注意到顧延川放在桌上的手機，保持著甜美的笑容，不死心地說，「那……你的電話號碼能給我一個嗎？」

  鐵證如山，她就不相信他能說出自己不用手機的話來！

  顧延川眼皮微掀，表情淡定自若，半點都不心虛，「哦，我的手機欠費停機了，我平時只用它看時間，已經很長時間沒打過電話了。」

  高個子女生：「…………」

  站在高個子女生身後的喬夏：「…………」

  高個子女生最初的計劃是先要個聯繫方式，再順勢坐在他旁邊，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熟了起來，但經此一遭，也只能灰溜溜地離開。

  她一走，站在她後面的喬夏就直接和顧延川對視上了。

  目睹了一場尷尬，無疾而終的搭訕，喬夏此時有一點點侷促。

  耳根悄悄地紅了起來，因為她又想到了自己那晚的那個夢。而此刻，夢中的男主角就坐在自己對面。

  顧延川看著她，久久沒有說話。

  眼前的少女一身淺綠色的羽絨服，像初春新冒出一株的小嫩芽，給人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

  總把自己裹得很嚴實，小小的一團，那麼怕冷的嗎？上次好像也是穿的羽絨服，那天穿的……是純白色的。

  顧延川心中浮現一絲詫異，訝異於自己居然會記得這種平常都不會注意的小事，還記了一個禮拜之久。

  見他沒有主動開口的打算，喬夏伸出小手，指了指裡面的位子，「我、我能坐你裡面的座位嗎？」

  聲音很小，沒什麼底氣，軟綿綿的，像是棉花糖一樣。

  因為怕他像拒絕剛才那個高個子女生一樣，拒絕自己。

  顧延川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站了起來，她側身經過的時候，手不小心碰了他一下，很冰涼，看來真的是很怕冷了。

  他眉心輕皺了皺，走到後面去把教室的後門關上，外面的寒風被隔絕在教室之外。

  沒過幾分鐘，張大川踩著鈴聲進教室，站在講台正中央，他按照慣例又是隨機點二十個同學的名字。

  趙敏敏再一次被念到，喬夏又一次幫著答了個到。

  已經連著點了幾次，她懷疑這位老師是金庸老先生的書迷，所以才會格外偏愛她室友的這個名字。

  點完名之後老師開始唾沫橫飛地上課。

  喬夏記著今天過來要做的事，拿出一個本子和一支筆，時不時地偷偷側過頭，小心翼翼地覷一眼自己同桌那張帥氣逼人的臉。

  然後，再在紙上寫幾段，還要用左手擋一擋，生怕被他看見自己寫的不和諧內容。

  神奇的是，坐在他旁邊，她發現自己的靈感好像真的噴泉一樣往外冒啊。

  歸結原因，大概是他長得真的好帥啊！

  看著他，自己的心跳會不可控制的加速，在這種狀態下，就……就特別適合飆車吧。

  顧延川手裡是一本計算機方面的書，全英文版的，比本專業的必修課難得多。

  他認真地看書，餘光卻可以輕易地瞄到，身旁小同桌隔一會兒就投過來的視線。

  動靜小小的，像是做賊一樣，有時還會高興地彎彎唇，像是偷吃到榛子的小松鼠。

  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藏得好，沒被發現，卻不知道自己的小動作全落到了自己的眼中。

  嫩白如蔥的小手指攥著一隻粉色的，不知道是什麼卡通的原子筆，也許是稍微用力了些，指尖顯出淺紅色的印子。

  讓人忍不住好奇，小同桌的皮膚究竟有多麼嬌嫩。

  是不是，稍微在她身上使一點勁，就會顯出斑駁的痕跡。

  一個半小時的課，中間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教室熱鬧起來，喬夏把筆放下，用手托著下巴發了會兒呆，突然聽見一個低沉，偏清冷的男聲在自己耳邊響起。

  「趙敏敏？」

  喬夏先是疑惑地「啊」了一聲，用了幾秒的時間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叫自己。

  「不是這個名字。」她眨了下眼。

  顧延川挑眉：「嗯？」

  喬夏張了張嘴，想和他解釋，但幫自己的室友答到雖然在大學裡很尋常，卻也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萬一傳到老師那裡去就不好了。

  想了想，喬夏對他招了招手，離他近了些，附在他的耳邊，說悄悄話一般小聲道：「我是趙敏敏的室友，她社團有事來不了。」

  「我是過來幫她答到的。我只告訴你，你不要說出去呀。」

  她這句話中的「只」讓顧延川的心情莫名愉快了些，仿佛這是只有他們兩個知道的秘密。

  「我叫喬夏，夏天的夏。」她告訴他。

  甜糯柔軟的嗓音，溫熱的呼吸，全都似羽毛，在他耳垂那兒輕輕地拂過，有點癢意。

  卻不是耳朵那兒，而是心裡頭。

  顧延川眼神一黯，喉結上下滾了滾。

  在她要與自己分開距離時，他開口，聲音啞了幾分，「不好意思，教室里太吵了，我沒有聽清楚。你再過來說一遍可以嗎？」

  「說慢一點。」他補充。

  「行。」喬夏好脾氣地點頭，又湊到他那兒，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我和你說，我不是……」

  這一次，顧延川終於聞到了小同桌身上那陣若有似無的那陣香氣。

  是很好聞的奶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