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逢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下了雨。
好在雨勢不大,他從車上掏出一把雨傘,吩咐司機先走,大概兩個小時後再來接。
此時才上午九點,烏雲堆積,天色仿佛剛洗過的青色綢緞,淡妝濃抹總相宜。
秦逢無暇去欣賞這風景,匆匆趕進酒店。
上官豐給他打了一個又一個催促電話,秦逢入場時,婚宴尚未開場。
他環顧一圈,墨色西裝勾勒出優越身形,他皮膚略顯蒼白,眼下青黑明顯。
上官豐站起來沖他揮了揮手,秦逢走過去。
才發現那一桌賓客都是他的高中同學,幾年沒見,依稀可以窺見原來的青澀模樣。
「呦,秦總來了啊。」
秦逢剛落座,其他人紛紛湊了過來。
自他大學畢業後,就接手了家裡的事業,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幾年早就是帝都里商業新貴之一。
旁人見他一面不容易,好不容易見到了,自然要推杯換盞恭維一番。
秦逢確實來晚了,所以自罰三杯。
他喝酒的時候,上官豐就吊兒郎當坐在一邊看戲。
秦逢剛端起第三杯酒的時候,宴會廳的門忽然再次被推開。
上官豐說:「這就開始了嗎?」
「不應該吧。」桌上一人說,「估計也是來晚了的。」
「誰啊?竟然來得這麼晚?」
語氣裡帶著些許責備,渾然忘記了秦逢只早來了不到十分鐘。
秦逢看他一眼,不說話,正要把第三杯酒喝下去的時候,門驟然從外面被侍應生推開。
兩人攜手進來,秦逢本是隨意一看,結果定在原地。
那杯酒他拿的都有些不穩,顫了顫,杯中的酒液也灑了出來。
桌上也是議論紛紛。
「我靠,是裴燼。」
「裴燼什麼時候回國的?估計這帝都的天又得變一變。」
「他旁邊站著的那個是Omega嗎?」
這句話落下,好幾個人的視線隱晦地投了過來。
秦逢腦子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
他目光茫然地看著從門口和別人並肩走來的Alpha。
對方穿著一身黑色大衣,裡面是一件白色襯衫,黑色的長髮如海藻一般,垂落在身側。
旁邊的Omega說了句什麼,他側耳傾聽,薄白精緻的輪廓在燈光下顯得越髮漂亮。
「嘖。」
秦逢聽見上官豐輕嗤一聲,帶著看熱鬧的調子。
他回過神,連忙喝完第三杯酒,然後坐下。
那邊兩人已經走近了,裴燼扯過桌子對面的一張椅子,那個Omega笑著道了聲謝謝,然後落座。
裴燼坐在他旁邊。
至此,這一桌人才算湊齊。
除了那個陌生的Omega,其餘人都是高中的同班同學,被今天的新郎邀請來的。
秦逢垂著眼睫,始終不敢探頭看去。
一桌人都知道他和裴燼是夫夫,領過證的那種。
所以桌子上的氛圍顯然有些怪異。
桌子上的手機震動一聲。
秦逢拿起一看,就見上官豐在他們四個發小群里發了一條消息。
上官豐:【舊情人見面,逢逢感覺如何啊?】
秦逢立馬抬頭瞪了上官豐一眼。
他不回復,另外兩人倒是秒回。
傅京州:【???】
沈星禮:【我的媽呀,是裴燼嗎?】
上官豐:【不然呢?就他這注孤生的樣子,除了裴燼,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秦逢看得有點堵得慌,於是鎖上手機,眼不見為淨。
手機被他扔在桌子上,動靜並不小,但是周圍幾人都在聊天,並沒有人注意。
秦逢正準備倒杯酒,結果在桌子上找酒的時候,不經意和對面那人對上了視線。
裴燼一手扶著酒瓶,淡淡地看著他。
秦逢愣了下,下一秒,對面的裴燼伸出食指,輕推了一下桌子上的轉盤。
最後那瓶酒到了秦逢面前。
秦逢此時像極了一個稚子,不知道要不要說一聲謝謝。
這兩個字在他嗓子眼裡反覆吞吐,結果裴燼已經低下了頭。
於是秦逢直接咽下了那句話。
-
婚宴結束後,秦逢不出意外地喝多了。
周圍賓客都朝外走,他一手捏了捏太陽穴,坐在原地。
上官豐倒是十分清明,他打著自己當醫生的幌子,滴酒未沾。
他坐在原地,像是打報告一樣,說:「你前夫也站起來,他好像準備走了,唔……那個Omega跟著一起走了。」
秦逢說;「不是。」
上官豐:「什麼不是?」
「不是前夫。」秦逢一字一頓。
他們還沒有離婚,現在只是吵架了。
上官豐嘆了口氣,「走吧,喝酒都喝糊塗了。」
秦逢跟在他身後,現在中午十二點,雨已經停了。
才出宴會廳,門外走廊上立著一個人。
Alpha低頭看著手機,似乎在等人,
上官豐瞥見他,立馬說:「我先走了。」
秦逢蹲在原地,他喝得半醉,等上官豐走遠了,他才走過去。
他和裴燼此時隔著一步距離,依稀可以聞見對方淺淡的男士香水味。
「我……」
他猶豫了下,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裴燼則是微微垂著眼睫,他比秦逢略高了幾厘米。
「找個時間吧。」
秦逢有點緊張:「什麼時間?」
「領離婚證的時間。」裴燼淡聲道。
秦逢一愣,他第一反應是覺得自己幻聽了。
正在他準備再問一次的時候,之前那個Omega已經從走廊深處的衛生間走來,疑惑地問:「怎麼了?」
裴燼說:「沒什麼,走吧?」
Omega點點頭。
秦逢愣在原地,仿佛沒有反應過來。
-
上車後,陳田問:「剛剛那個Alpha是你之前喜歡的人嗎?」
裴燼繫上安全帶,說:「嗯。」
陳田笑著說:「很帥,你的眼光果然好,你倆要是真的離婚了,我可以去追他嗎?」
裴燼淡淡地說:「你試試。」
陳田挑了下眉毛:「我聽你這語氣,你現在還挺喜歡的。」
裴燼:「喜歡又不代表合適。」
他確實是很喜歡秦逢。
從小就喜歡逗他玩,「小古板」,「書呆子」這些外號他都喊過,上了高中,他意外和秦逢被分到一個班裡,繼續逗他。
這麼多年了,秦逢仿佛一塊冰。
他怎麼都捂不熱。